她觉得心脏停,接着便突突地乱跳,似乎大势已去,局面都变;仿佛失足掉在水里般,但又知道这实在是自己错。
立刻进来个蓝袍子黑背心男人,对七大人站定,垂手挺腰,像根木棍。
全客厅里是"鸦雀无声"。七大人将嘴动,但谁也听不清说什。然而那男人,却已经听到,而且这命令力量仿佛又已钻进他骨髓里,将身子牵两牵,"毛骨耸然"似;面答应道:
"是。"他倒退几步,才翻身走出去。
爱姑知道意外事情就要到来,那事情是万料不到,也防不。她这时才又知道七大人实在威严,先前都是自己误解,所以太放肆,太粗卤。她非常后悔,不由自己说:
七大人都知道。"慰老爷仰起脸来说。"爱姑,你要是不转头,没有什便宜。你就总是这模样。你看你爹多少明白;你和你弟兄都不像他。打官司打到府里,难道官府就不会问问七大人?那时候是,公事公办,那是,……你简直……。"
"那就拚出条命,大家家败人亡。"
"那倒并不是拚命事,"七大人这才慢慢地说。"年纪青青。个人总要和气些:和气生财。对不对?添就是十块,那简直已经是天外道理。要不然,公婆说走!就得走。莫说府里,就是上海北京,就是外洋,都这样。你要不信,他就是刚从北京洋学堂里回来,自己问他去。"于是转脸向着个尖下巴少爷道,"对不对?"
"确确。"尖下巴少爷赶忙挺直身子,必恭必敬地低声说。
爱姑觉得自己是完全孤立;爹不说话,弟兄不敢来,慰老爷是原本帮他们,七大人又不可靠,连尖下巴少爷也低声下气地像个瘪臭虫,还打"顺风锣"。但她在胡里胡涂脑中,还仿佛决定要作回最后奋斗。
"本来是专听七大人吩咐……。"
全客厅里是"鸦雀无声"。她话虽然
"怎连七大人……。"她满眼发惊疑和失望光。"是……。知道,们粗人,什也不知道。就怨爹连人情世故都不知道,老发昏。就专凭他们老畜生小畜生摆布;他们会报丧似急急忙忙钻狗洞,巴结人……。"
"七大人看看,"默默地站在她后面"小畜生"忽然说话。"她在大人面前还是这样。那在家里是,简直闹得六畜不安。叫爹是老畜生,叫是口口声声小畜生,逃生子②。"
"那个娘滥十十万人生叫你逃生子?"爱姑回转脸去大声说,便又向着七大人道,"还有话要当大众面前说说哩。他那里有好声好气呵,开口贱胎,闭口娘杀。自从结识那婊子,连祖宗都入起来。七大人,你给批评批评,这……。"
她打个寒噤,连忙住口,因为她看见七大人忽然两眼向上翻,圆脸仰,细长胡子围着嘴里同时发出种高大摇曳声音来。
"来--兮!"七大人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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