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陆,你常去豆腐老倌家,你有没有发现,老倌最近不在店里吃饭?
秋林说,怎晓得,最近也不常去。
吴师傅说,老倌寻着饭堂。同你说,那老倌帮着米粒建鸭棚。日里,他跟着米粒到山上庙里吃饭。夜里,就陪着米粒在鸭棚里看鸭。世上三样苦,撑船打铁做豆腐,大家都说豆腐老倌身体好,日里做豆腐,夜里还能惊得鸭子嘎嘎叫。
秋林刚想问老倌身体好跟鸭子叫有什关系,脑子里电光石火,脸竟然烫起来。
秋林说,这样事情,米粒男人不管?
有没有发现,河边新搭个鸭棚。
秋林说,看见。
吴师傅说,那你晓得这鸭棚是谁吗?
秋林说,不是说是那个米粒吗?
吴师傅摇头,说,嘿嘿,你后生只看见皮毛,却不晓得皮里肉咸淡滋味。
吴师傅说,嘿,天下事情讲不清。起先,大家都认定那大明是死人,他在庙里守泥菩萨,米粒在鸭棚里守野男人。村里各种风言风语,难听得很。有人看不惯,去庙里想告诉大明,进去,吓跳,只见大明、米粒、老倌三人桌吃饭,有说有笑。这下,就再没有人管闲事,人家主家都不理会这事,边旁人还响什?
吴师傅点根香烟,说,以前米粒跟癞头好,但那癞头没钞票,只会出力。那时米粒从不进南货店。现在好,碰着个豆腐老倌,这米粒就成南货店常客。你看那日,她裁布匹要给大明做整通衣裳,出手多少阔绰。这家人,肚皮也吃不饱,哪来钞票做新衣裳?去过庙里人说,那大明家,每日油豆腐吃不光。像们赚公家工资,也不能这吃。嘿,都说大明蠢笨,其实脑子聪明得很,那老倌吃米粒豆腐,他就吃老倌豆腐,而且日日吃,顿顿吃,真也是笔上算生意。
说到此时,吴师傅突然怔怔,眼睛里慢慢散出些光亮来。
吴师傅说,小陆,你说,这三人饭桌吃,夜里会不会也挤张眠床困?
吴师傅说话时候,嘴巴发出吧嗒吧嗒声响
秋林说,吴师傅什意思?
吴师傅笑眯眯不再说话。秋林说,吴师傅,你这人讲闲话最不爽气,吃蟹样,总是吃半吐半。
吴师傅白秋林眼,说,这米粒,原先是跟村里个癞头好。那癞头是个光棍,生得多少难看,头上块坑洼地,像是黄狗啃过。可那个米粒却偏偏看上他。看上他什?无非是手头生活。那癞头种地是把好手,米粒那个庙边有地,大明种地不行,种什荒什。后来,就是这个癞头帮着料理,茎是茎叶是叶,样样种得好。结果好日子不长,突然天,有个城里人来找癞头,说是他阿叔。这个阿叔无儿无女,有爿年糕厂,年纪大,想起癞头,要他去城里帮忙。有这样机会,癞头又怎会错过?
吴师傅扭头看秋林,脸上笑眯眯,城里女人终归是要比乡下女人好,对吧?
秋林没应声。吴师傅点根烟,双手插进袖筒,趴在柜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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