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得小时旧历年,被人抱着,穿有亮晶晶珠片绿绸面棉袄,戴绒线帽,脚上是四个扣子绿色毛绒鞋。过年前,布店往往没生意,鞋店则生意兴隆。节日气氛从旧历十二月廿三日开始,家里送“灶君”,就准备年货,去南货店买胡桃、蜜枣、干荔枝、桂圆、瓜子、花生、寸金糖、油枣(油炸面食,状如枣)、黑芝麻切片,各种水果,买十几只鸡、大量鱼肉。请人上门做年糕,带木制打槌,做热腾腾宁波式“年糕团”,有白糖豆沙馅、咸菜肉丝馅,现做现吃,冷就不好吃;也做芝麻猪油白糖馅宁波汤团,自家磨“水磨粉”,用白布袋吊着滤水。吃“年夜饭”是旧历二十七这天,到二十八,是亲戚们互请,到除夕,店里除
。
几个“镜头”直留在眼前:躺在床上,捧着奶瓶吸奶(奶粉冲奶);睡在父亲脚后,父亲常让帮他把长裤脚管拉直;带坐黄包车,起去四马路吃喜酒、买风琴,去南京路“抛球场”中国国货公司,买深深淡淡棕色羊毛外套。当时开始有“4000祥生”和“云飞”出租汽车,有敞篷式车,次跟从大人们坐车兜风……
常听见窗外后弄堂叫卖声:“火腿粽子!”“白糖梅子!”“桂花赤豆汤!”“白糖莲心粥!”“焐酥豆要!”“冰啊冰啊卖冰啊!”……还有“冷面!”小摊贩不断在弄内穿过。
和弄堂小孩玩,晚上还捉迷藏,时常听到小孩吵架,大人出面相骂。有时吃亏告诉母亲,她从不和邻居理论,总说:“哇啦哇啦不好,算,吃亏就是便宜。”
弄口镶牙店里,有活动椅子,摆有两三个大药水瓶,里面浸泡着死婴,后门垃圾桶旁总有大堆石膏牙齿模子,也见过被丢弃死婴,很害怕。粮店门口摆装零售豆类、大米、“洋籼米”竹筐。女工在茶叶店(读初中才知,是周月星同学家开)里拣茶。三岔路口烟纸店柜台,正对马路,冬天装排玻璃窗,留有可以开关小窗做买卖。马路斜对面是水果店,苹果、梨都能零卖,伙计削好递过来,果皮仍完整包卷着。秋天,“糖炒栗子”烟气熏天。有次听说,炒栗子店隔壁弄堂里,开家东洋堂子(妓院),好像“轰”下,许多人跑去看。
父亲说,家马路对面是巡捕房,很安全。显眼是头缠红布印度“红头阿三”,巡捕常来家店里走动。
沪西“大自鸣钟”家(劳勃生路308号,英租界“盐业银行”旧址,1938年搬至此)三楼,铁楼梯通往四楼晒台,这架铁梯后改造成木板扶梯。
家族照片。后排左四为父亲,前排左三为大哥。
母亲(近40岁)摄于提篮桥茂海路老宝凤银楼前人行道,左面是华德路(现东长治路),对面即巡捕房,家在此开店到“八三”淞沪抗战前。
“凤生里”十年,“老宝凤”很有收益,父亲甚至做虹口八埭头“新泰源”绸布庄股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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