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这竟是兜头桶冷水,使两个人同时打个寒噤,但仍然不动声色,谢过老人,向着他所指示路前行。无奈这“归马于华山之阳”,竟踏坏他们梦境,使两个人心里,从此都有些七上八下起来。
心里忐忑,嘴里不说,仍是走,到得傍晚,临近座并不很高黄土冈,上面有些树林,几间土屋,他们便在途中议定,到这里去借宿。
离土冈脚还有十几步,林子里便窜出五个彪形大汉来,头包白布,身穿破衣,为首拿把大刀,另外四个都是木棍。到冈下,便字排开,拦住去路,同恭敬点头,大声吆喝道:
“老先生,您好哇!”
他们俩都吓得倒退几步,伯夷竟发起抖来,还是叔齐能干,索性走上前,问他们是什人,有什事。
和茯苓之类也说不定。
打定主意之后,心地倒十分轻松。叔齐重复解衣躺下,不多久,就听到伯夷讲梦话;自己也觉得很有兴致,而且仿佛闻到茯苓清香,接着也就在这茯苓清香中,沉沉睡去。
四
第二天,兄弟俩都比平常醒得早,梳洗完毕,毫不带什东西,其实也并无东西可带,只有件老羊皮长袍舍不得,仍旧穿在身上,拿拄杖,和留下烙饼,推称散步,径走出养老堂大门;心里想,从此要长别,便似乎还不免有些留恋似,回过头来看几眼。
街道上行人还不多;所遇见不过是睡眼惺忪女人,在井边打水。将近郊外,太阳已经高升,走路也多起来,虽然大抵昂看头,得意洋洋,但看见他们,却还是照例让路。树木也多起来,不知名落叶树上,已经吐着新芽,望好像灰绿轻烟,其间夹着松柏,在蒙胧中仍然显得很苍翠。
“小人就是华山大王小穷奇(22),”那拿刀说,“带兄弟们在这里,要请您老赏点买路钱!”
“们那里有钱呢,大王。”叔齐很客气说。“们是从养老堂里出来。”
“阿呀!”小穷奇吃惊,立刻
满眼是阔大,自由,好看,伯夷和叔齐觉得仿佛年青起来,脚步轻松,心里也很舒畅。
到第二天午后,迎面遇见几条岔路,他们决不定走那条路近,便检个对面走来老头子,很和气去问他。
“阿呀,可惜,”那老头子说。“您要是早点,跟先前过去那队马跑就好。现在可只得先走这条路。前面岔路还多,再问罢。”
叔齐就记得正午时分,他们确遇见过几个废兵,赶着大批老马,瘦马,跛脚马,癞皮马,从背后冲上来,几乎把他们踏死,这时就趁便问那老人,这些马是赶去做什。
“您还不知道吗?”那人答道。“们大王已经‘恭行天罚’,用不着再来兴师动众,所以把马放到华山脚下去。这就是‘归马于华山之阳’呀,您懂没有?们还在‘放牛于桃林之野’(21)哩!吓,这回可真是大家要吃太平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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