能去贺寿;和些商人混在处是破例事,他们不肯破这个例。他们可以在正日子前天来,假如天赐愿意给预备几桌精细酒饭话。天赐觉得这是种优遇,不是污辱。他希望女眷也能来,目是在文瑛。假如文瑛肯来,他与她关系就能更亲密些。他确信这是个好机会。他可是不敢去明说;私下里写个短笺更多危险。他先求她画张牡丹,再说别。他不敢猛进,仿佛更明白什是愁与西厢记。
爸寿日前三天,爸精神很好,叫纪妈作点汤面,吃完,想到铺中看看,刚要走,来个伙计,告诉他:“源成银号倒。”
“什?”爸眼直。
“源成倒。”
爸没说出第二句话,就瘫在那里。
天赐慌,忙叫虎爷帮着把爸抬到床上,而后去请医生。医生没给开方,告诉他预备后事。
爸就那昏昏迷迷,挺在床上,呼吸很慢可是很粗,白胡子起落,没有别动作。
爸不信服银行,他钱全交在源成。个山西人老买卖。自从广东“稻香村”顶山西人干果店,浙江人也顶山西人银号。可是源成没倒;几次要倒,都是谣言;牛老者没有信过回这种谣言:“源成要是倒,就没天下!”他笑着说。他不信那些新事儿,什保火险,买保险箱,他都不干。他只信源成,源成在他年轻时候已经是老买卖;况且源成确能使他信靠,交钱支钱,开个汇票,借个三千五千,全没错儿,而且话到钱来,没有银行那些罗哩罗嗦。源成真倒,没天下!他什也不知道。他俩买卖能不赔不赚维持;源成拿着他命。
天赐想不到这些,他着急,可是还迷着心作那个官样寿日。他只信医生半话,还希望爸会起来,仍然作七十整寿。他看着爸,爸睁几次眼,都没说出什又闭上。爸手已不能动。到半夜,他开始怕起来,爸呼吸更困难,眼睛已不再睁开。他又看到死,死又使他清醒过来:“虎爷,爸不好!”他泪随着下来。他希望爸——像妈那样——跟他说几句话。爸辈子没说过什漂亮,可是爸可爱,爸是真爱他。哪怕胡说几句话呢,他愿听听爸最后声音。死时而语不发比死还难堪,爸不是还有点呼吸?他不由叫出来:“爸!爸!”爸连眼也不睁!“爸!你说句!”爸不语!他觉到许多地方对不住爸,他不应当看不起爸;爸要死,而他无从跟爸说他过错!爸真底是可爱。纪妈和虎爷主张给爸穿寿衣,以免死后倒动。他不肯,他不肯那样狠心拿活人当作死人待,爸还有气儿呢。可是他扭不过他们去,寿衣找出来,刚穿上褂子,爸已不再呼吸。他放声哭起来。妈死时候没使他这样伤心,并不是爸身分与智慧比妈高,不是;爸可爱,不管他是商人还是强盗。
怎办呢?他没主意,他想坐在爸身旁看着,看到永远;或是去睡觉。他不能去睡。他必须出主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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