旋两句就进去,可是天赐以为是见仙女。才女叫文瑛,长长脸,稳重,细弱;两道长细眉,黑而且弯。穿得随便而大雅。文瑛是她父亲在广州作官时生,父亲死在任上,她会讲广州话!狄老夫人顺口答音把天赐家中情形都探去,(没问,是顺口答音探。)而后二爷透点更秘密表示,假如这三位才子跃为家……天赐落在种似恋非恋境界里,又想起来“与小姐有度姻缘”。可是没法叫她知道;她不常见他,偶尔给他两声箫听听!他得作诗,“如此箫声疑梦里,桃花半在云间!”他哼唧着,摇着头,落在枕上两点养神泪,因为睡不着。
狄老夫人非常厚待他,有什不对地方也委婉说他,她说:“拿你当作亲儿子!”她告诉他说话要小心,举止要大方。帽子别着土,鞋底边得常刷点粉,衣服该怎折,茶要慢慢喝。“在这儿都可以随便,咱们这样交情;在别人家就得留点神,是不是?”她找补上。他很感激,他就怕人家笑话他是商人儿子。到别人家去,献上茶,他干脆不喝;渴就渴,不能失仪!在狄家他稍微随便些,既然狄老夫人对他那亲热。有时候狄家来客,他可以不走,而躲在二爷屋中去。文瑛会在这种时节给他端小碗八宝粥,或是莲子羹来。“怕老妈子手脏,自己给你端来。”她把碗放下,稍微立会儿,大方而有意看他眼,轻轻转身,走出去。天赐不再想回家。
这些,他都不敢让爸知道。他古装不在家里穿。虎爷看见他打扮,他告诉虎爷:“这便宜呀,旧改新;你摸摸这老材料够多厚,十年也穿不坏,省钱!”没法子,对虎爷不能不说这种无诗意话,饶这说,虎爷还直吐舌头。
最放心不下是那些账条。设若到年底,爸忽然接到它们而不负责还债,怎办?怎办?他假装马马虎虎,可是不能完全忘掉。他甚至于想起个不肯用,而到万不得已时还非用不可办法:赵老师钱创造法——偷东西去卖。这个不是高明法子,也有点不体面,但是为自己在外边身分与尊严,为这种生活可爱,到必要时还非这干不可。即使得罪爸,也不能舍弃这种生活。这是在云间生活,高出切。他开始觉到人应当有钱。爸弄钱是对,不过不应那花。人须先有钱,而后像云社人们那样花,花得有趣而没有钱声与钱味。钱给他们买来诗料。
更使他不忍舍弃这种生活自然是文瑛。个会画会写女子在家里!对儿才子才女!天天在块儿作诗,替桃花发愁,多有趣!文瑛必是爱他,他想。不是女学生那种随便交际,而是尽在不言中点幽情;那碗八宝粥!把爸钱都花而得到她,也值。他念《西厢记》,送完粥,临去秋波那转!他想象使他全身软起来,他觉得自己该变成个女——安静,温柔,多情,会画工笔牡丹,多愁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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