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经验过事,大家笑脸全朝着他自己,仿佛他是个很重要人似。
微笑着,又把那几块现洋搬运出来,轻轻块块往闷葫芦罐里放,心里说:这比什都牢靠!多咱够数,多咱往墙上碰;拍喳,现洋比瓦片还得多!
他决定不再求任何人。就是刘四爷那可靠,究竟有时候显着别扭,钱是丢不哇,在刘四爷手里,不过总有点不放心。钱这个东西象戒指,总是在自己手上好。这个决定使他痛快,觉得好象自己腰带又杀紧扣,使胸口能挺得更直更硬。
天是越来越冷,祥子似乎没觉到。心中有定主意,眼前便增多光明;在光明中不会觉得寒冷。地上初见冰凌,连便道上土都凝固起来,处处显出干燥,结实,黑土颜色已微微发些黄,象已把潮气散尽。特别是在清早,被大车轧起土棱上镶着几条霜边,小风尖溜溜把早霞吹散,露出极高极蓝极爽快天;祥子愿意早早拉车跑趟,凉风飕进他袖口,使他全身象洗冷水澡似哆嗦,痛快。有时候起狂风,把他打得出不来气,可是他低着头,咬着牙,向前钻,象条浮着逆水大鱼;风越大,他抵抗也越大,似乎是和狂风决死战。猛股风顶得他透不出气,闭住口,半天,打出个嗝,仿佛是在水里扎个猛子。打出这个嗝,他继续往前奔走,往前冲进,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住这个巨人;他全身筋肉没有处松懈,象被蚂蚁围攻绿虫,全身摇动着抵御。这身汗!等到放下车,直直腰,吐出口长气,抹去嘴角黄沙,他觉得他是无敌;看着那裹着灰沙风从他面前扫过去,他点点头。风吹弯路旁树木,撕碎店户布幌,揭净墙上报单,遮昏太阳,唱着,叫着,吼着,回荡着!忽然直驰,象惊狂大精灵,扯天扯地疾走;忽然慌乱,四面八方乱卷,象不知怎好而决定乱撞恶魔;忽然横扫,乘其不备袭击着地上切,扭折树枝,吹掀屋瓦,撞断电线;可是,祥子在那里看着;他刚从风里出来,风并没能把他怎样!胜利是祥子!及至遇上顺风,他只须拿稳车把,自己不用跑,风会替他推转车轮,象个很好朋友。
自然,他既不瞎,必定也看见那些老弱车夫。他们穿着阵小风就打透,阵大风就吹碎,破衣;脚上不知绑些什。在车口上,他们哆嗦着,眼睛象贼似溜着,不论从什地方钻出个人来,他们都争着问,"车?!"拉上个买卖,他们暖和起来,汗湿透那点薄而破衣裳。停住,他们汗在背上结成冰。遇上风,他们步也不能抬,而生生要曳着车走;风从上面砸下来,他们要把头低到胸口里去;风从下面来,他们脚便找不着地;风从前面来,手扬就要放风筝;风从后边来,他们没法管束住车与自己。但是他们设尽方法,用尽力气,死曳活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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