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老二!你只管放心!看事做事;你尽到心,们全家感恩不尽!们也不能抱怨你!那是们祁家坟地!"祁老人气说完,小眼睛里窝着两颗泪。他真动心。假如不幸父母棺材真叫人家给掘出来,他辈子苦心与劳力岂不全都落空?父母骨头若随便被野狗叼走,他岂不是白活七十多岁,还有什脸再见人呢?
常二爷看见祁老人眼中泪,不敢再说别,而只好横打鼻梁负起责任:"得啦,大哥!什也甭再说,就盼着老天爷不亏负咱们这些老实人吧!"
。常二爷在打过几个长而响亮饱嗝儿以后,说出点使大家面面相觑话来:
"大哥!来告诉你声,城外头近来可很不安静!偷坟盗墓很多!"
"什?"祁老人惊异问。
"偷坟盗墓!大哥你看哪,城里头这些日子怎样,不大知道。城外头,干脆没人管事儿啦!你说闹日本鬼子吧,没看见个,你说没闹日本鬼子吧,黑天白日又劲儿咕咚大炮,打下点粮食来,不敢挑出去卖;不卖吧,又怎买些针头线脑呢;眼看着就到冬天,难道不给孩子们身上添点东西吗?近来就更好,王爷坟和张老公坟全教人家给扒啦,不晓得由哪儿来这股儿无法无天人,可是心里直沉不住气!自己那几亩旱也不收,涝也不收冤孽地,和那几间东倒西歪痨病腔子草房,都不算回事!就是不放心你那块坟地!大哥,你托给照应着坟,没拿过你个小铜板,你也没拿当作看坟对待。咱们是朋友。每年春秋两季,老把坟头拍得圆圆,多添几锹土;什话呢,咱们是朋友。那点地出产,打五斗,不能告诉你四斗九升。心眼放正,老天爷看得见!现在,王爷坟都教人家给扒,万……"常二爷劲儿眨巴他没有什睫毛眼。
大家全楞住。小顺儿看出来屋里空气有点不大对,扯扯妞子:"走,咱们院子里玩去!"
妞子看看大家,也低声说声:"肘!"——"走"字,她还不大说得上来。
大家都感到问题严重,而都想不出办法来。瑞宣只说出个"亡"字来,就又闭上嘴。他本来要说"亡国连死人也得受刑!"可是,说出来既无补于事,又足以增加老人们忧虑,何苦呢,所以他闭上嘴。
天佑太太说话:"二叔你就多分点心吧,谁教咱们是父辈子辈交情呢!"她明知道这样话说不说都没关系,可是她必须说出来;老太太们大概都会说这种与事无益,而暂时能教大家缓口气话。
"就是啊,老二!"祁老人马上也想起话来。"你还得多分分心!"
"那用不着大哥你嘱咐!"常二爷拍着胸膛说:"能尽心地方,决不能耍滑!说假话是狗养!要交代清楚,到不能尽心时候,大哥你可别口咬定,说不够朋友!哼,这才叫做天下大乱,大变人心呢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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