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何必你盟兄说,那个入过学堂不晓得中西文是理。”大人掏出烟斗拧上袋烟,面接着问:“共有多少学生?”
“五十四名。是!今天有两个告假:个家里有丧事,个出‘鬼风疹’。”
大人写在笔记本上。
“年进多少学费?”
“进好呢,年百五十元;不好呢,约合百元光景。”
“差二十分钟,是!”
“你早些下堂,派个大学生看着他们,有话和你说。”
“是!李应,你看着他们念书!立——正!行——礼!”
学生们都立起来,又把手摆在眉边,多数乘着机会抓抓鬓边热汗,学务大人些也没注意,大摇大摆走出讲堂。
“谁要是找死,谁就乘着大人没走以前吵闹!”老张眼向外,眼向里,手扶着屋门,咬着牙根低声而沈痛说。
学生都用最高调子喊声。
“听着!现在要‘提示注意’。”老张顺着教授书程序往下念。
“王德!把腰挺起来!那是‘体育’,懂不懂?”
王德不懂,只好从已然板直腰儿,往无可再直里挺挺。
“听着!现在要‘输入概念’。这课讲是燕子,燕子候鸟也。候鸟乃鸟中之种,明白不明白?”
大人写在笔记本上,然后问:“怎叫进好不好?”
老张转转眼珠,答道:“半路有退学,学费要不进来,就得算打伤耗。”
“呕!教
大人来到东屋,李五,孙八立起来。孙八递过碗茶,说:“辛苦!多辛苦!大热天,跑这远!”
“官事,没法子!贵姓?”大人呷口茶,咕噜咕噜嗽口。嗽半天,结果,咽下去。
“孙八爷,本地绅士。”老张替孙八回答,又接着说:“今天教好坏,你老多原谅!”
“教授还不错,你外国地名很熟,不过不如写在黑板上好。”大人很郑重说。
“不瞒先生说,那些洋字是跟个盟兄学。他在东交民巷作六国翻译。据他说,念外国字只要把平仄念调,准保没错。”老张又挤眼自外而内笑。
“明白呀!老师!”学生又齐喊声。小三差点把舌尖咬破,因为用力过猛。
“不叫‘老师’,叫‘先生’!新事新称呼,昨天告诉你们,为何不记着?该……该记着!”老张接续讲下去:“燕子自北海道飞过小吕宋,渡印度洋而至特耳其司坦,此其所以为候鸟,明白不明白?”
“明白!老师,啊……啊……先生!”这次喊不甚齐整。
学务大人把支铅笔插在嘴里,随着老张讲授,记在小笔记本上。写完节把舌头吐在唇边,预备往铅笔上沾唾液再往下写。写时候是铅笔在舌上触两下,写个字。王德偷着眼看,他以为大人正害口疮;而小三——学务大人正站在他右边——却以为大人铅笔上有柿霜糖。
“张先生,到放学时候不到?”老张正待往下讲书,学务大人忽然发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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