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日,他只记着三件事:早上不要误喝水,中午和傍晚尽力多抢些饭。其他时候,便昏昏沉沉躺着。
有时,狱吏不高兴,进来拿他们出气。开始司马迁不知情,莫名挨打,心中气恨,神色便会流露出来,结果只会激怒狱吏,打得更重。于是,他渐渐学会,只要听见狱吏来,就尽快缩到墙角,不动,不抬头,不发出声响。实在躲不开,被踢被打时,也尽量蹲伏在地下,护住头脸,挨几下便无事。[参见司马迁《报任安书》:“今交手足,受木索,,bao肌肤,受榜箠,幽于圜墙之中,当此之时,见狱吏则头枪地,视徒隶则心惕息。何者?积威约之势也。及已至此,言不辱者,所谓强颜耳,曷足贵乎!”]
起初他还盼着能早日离开,但狱中囚犯太多,他连审讯都等不来。牢狱苦闷,他日夜渴见妻子、女儿和卫真,但狱中为防串谋,不许亲友探看。他只好以庄子那句“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”
安世反驳道:“们虽然为盗,也要义气为重。这些儒生,眼里只有权势利禄,比所有人都要残狠。这些人皮狼心事管不到,也懒得管。眼下只管件事——无论如何,都要保驩儿平安。至于这《论语》……”
说到这里,硃安世迟疑起来。
他向最憎儒生。除去身世之恨,仅平生所见儒生作为,也足以让他厌恶。想农夫种田、工匠做活、商人贩货,哪个不是辛劳谋生?就连自己为盗,也得冒牢狱之险、性命之灾。只有这些儒生,读几篇破书烂文,就为官做吏、拿俸取禄。最可恨是,这些儒生嘴上仁义,心藏蛇蝎。为利禄,做猪做狗;见百姓,却又如狼似虎。
但想想扶风老人和王卿,两人同样也是儒生出身,但其坦然赴死之气度,又让他不能不肃然生敬。
于是他叹道:“若这书真如王卿所言,事关重大,那就跑趟,去荆州传给扶卿。倒不是为什狗屎儒家。只是听驩儿说,好几个人都为它送命,自己亲眼见到就有两个,个是扶风那老人家,个是王卿。不为别,只为两人这份义气,也该出点力,却他们遗愿。”
韩嬉道:“要保驩儿平安,只要多加小心,找个僻静角落躲几年,应该就不会有事。倒是这书有些麻烦,们都不懂,又不能去问人。”
樊仲子道:“倒记起个人,名叫庸生,是胶东人,据说学问极高,但为人性子太拗,来长安求学谋职,始终不得重用,住在长安城郊个破巷子里,替人抄文度日,穷寒得很。听说之后,想接济他些钱物,没想到反被他稀奇古怪骂顿,哈哈!这人骨头极硬,应该不会乱说话。干脆去请他来,咱们转弯抹角打听下。”
郭公仲直在听,这时忽然道:“快!去!”
被囚几日后,司马迁身上伤渐渐好转。
有气力,又饿怕,抢饭时候,他不再辞让,抢到饭越来越多,至少也能吃个半饱,还能帮那老囚万黯抢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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