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不多久,囚室重又安静下来,囚犯们各自缩回原地,只有两个老病者,仍趴在桶边,个手伸在木桶里摸寻剩下饭粒,另个在桶边地下捡拾掉落残渣。司马迁睁眼瞧见,心里阵酸辛。
御史府后墙外,军吏呼喝、马蹄踢踏,前院也传来叫嚷之声。
硃安世左右看看,见左边高墙外隐隐露出树木楼阁,便牵着驩儿道:“去那边!”
三人急奔到左墙,硃安世先纵身攀上墙头,向外看,座庭院,应是比邻官宅。他骑在墙上,郭公仲托起驩儿,硃安世伸手接住,拉上来,郭公仲随后攀上墙,跳进邻院,硃安世先把驩儿送下去,而后自己也跳下去。
他略环望,小声道:“前街后街都有把守,得到前面横街才走掉。”
据实而言,替李陵辩说。这些话他在心里已反复默想过许多遍,所以不假思索、气说出,话未说完,忽然被天子声喝止,而后,便被投到这里。
说错吗?没有。
不该说吗?该。
秉直而言,天子为何发怒?
天子恼怒,应该不仅是因为李陵,更是为李广利。李广利是天子宠妃李夫人之兄,天子连番命他出征匈奴,是望李广利能如卫青、霍去病,破军杀敌、建功封侯。而此次出征,李广利大军虽杀敌万,自己却损折二万,功不及李陵,过却大之。天子之愤,实为迁怒。
“走!”郭公仲率先引路。
三人贴着墙,在黑影中潜行,穿过庭院,到对面院
司马迁想:就算错看李陵,他是真降,进言有过,但依照律令,也并非大罪,最多不过褫夺官职。这虽然让家族蒙羞,但并未说违心话,免官职、做个庶人,倒也少许多烦恼,正好回乡耕读,清清静静完成史记。更何况,李陵旦真逃奔回汉,就更没有过错。
司马迁躺在地上,扪心自问,并无愧疚,于是释怀,挣扎着坐起来,见墙边有点空地,便挪过去,靠墙坐好,闭目休息。
这时,甬道中传来脚步声,继而是锁钥撞击声,囚室中忽然骚动起来。司马迁忙睁开眼,见其他囚犯全都聚到门边,彼此不断争挤。他正在诧异,见个狱吏提着只木桶,打开牢门,走进来,站住脚,扫视眼,囚犯们起略往后退退。狱吏放下木桶,桶中飘出些热气,股麦香扑鼻而来,原来是饭。麦香飘在囚室潮腐之气中,异常诱人,司马迁不由得咽口唾沫,才发觉自己饿。
狱吏才转身,那些囚犯便拥而上,狱吏回头瞪眼,囚犯们忙齐停住。狱吏出去锁好门,转身离开,囚犯们立即围紧木桶,纷纷伸手去抓抢,镣铐咣哴哴阵乱响。司马迁只在几年前河东遭灾时,曾见过饥民这样争抢食物,没想到这些常日里锦衣玉食*员们竟也如此。抢到饭,忙不迭往嘴里塞,没抢到,拼命挤进去伸手乱抓,喉咙中发出野兽般低吼声。
司马迁目瞪口呆,又惊又怜,不忍再看,重又闭起眼睛。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