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眼中热,落下大滴泪来。
脸上凉,他才惊觉,忙抬手擦掉,幸好驩儿直望着老虎,没有发觉。
他万分诧异,自己竟像妇人样愁感起来,不由得自嘲而笑。但脸上虽然笑着,心里却始终不是滋味。
良久,等心绪平复,他才蹲下身子,揽住驩儿双肩,温声道:“们不是有意要害死那只母虎,们只是自保。这世上事情就是这样,有好运,也有坏运,不论好坏,碰上,都得自己承当。看那两只小虎仔不算太小,也该断奶,学着自己寻食。就像你,小小年纪就没爹娘,你就得比别小孩子多吃些苦,早点学会如何活命。其实硃叔叔也和你样,很早就孤单个人,凡事只能靠自己。你看硃叔叔现在活得不是好好?既然你不愿去捉野兔,那就让它们自己求活吧。你呢,也得尽力好好活下去。这世上虽说太多不公,但至少这条很公平——你尽力,才能得活;不尽力,只好去死。”
驩儿默默听着,不住点头,等硃安世说完,他抬起头,望着硃安世,满眼感激:“命好,还有硃叔叔。”
看在眼里,心底不由得有些歉疚。
“它是两只小虎娘……”身边驩儿忽然小声说道,语气有些伤怜。
硃安世知道他是触景生情,想起自己娘,忙伸手轻轻揽住,低声说:“去捉几只野兔喂他们。”
“不好……”驩儿小声道。
“嗯?怎不好?”
硃安世咧嘴笑,回头望望,那两只小虎仔似乎也啼累,或者明白母虎已经死,竟也不再哀啼,呜咽几声,转身离开,低头嗅着,先后,向草丛里钻去,不久,便不见踪影。
硃安世笑道:“看,它们自己寻食去。”
“嗯。”驩儿也微微笑下。
“们
“野兔也有娘,也有儿女。”
硃安世听,先觉好笑,但略想,又阵感慨:这孩子心太善。小儿天性都顽劣,不懂什善恶。自己儿子当年还专门捉虫子弄死取乐,被郦袖责骂几次才不敢。驩儿小小年纪,却能处处替人着想,善心竟及禽兽。若不是自幼就身遭过大难,哪里能有这片善感之心?
他温声问道:“你觉着该怎做才好?”
驩儿望着小虎仔想半晌,小声道:“也不知道。”说完,眼中竟闪出泪来。
硃安世从未细想过这些事,直以为,物降物,本来是自然之理。然而,此时以父母子女之心去看,忽然觉得,这自然之理竟是如此无情!他不由得记起赵王孙似曾说过句话:“天地不仁”。当时听,混不介意。此时猛然想起,看着驩儿满眼伤心,听着两只小虎仔哀哀而啼,再想起自己妻儿,相隔千里,不知能否顺利重聚,就算重聚,自己和郦袖有朝日总得死。倘若死时,儿子已经成人还好,若不幸死早,留下儿子孤零零在这世上,又得像自己幼时样孤苦无助……这样而二、二而三,心绪蔓延,无边无际,竟至片空茫灰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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