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几年,她虽戴过几回,却都有幸避开凌辱,并未用到。接连见三奴惨遇,她不得不将那钗子重又插稳在头髻上,无人时,常拔下来反复演练。
这会儿,心中忧烦,她不由得又伸手拔下那钗子,望着那精亮锥尖,正在出神。婢女忽然推门进来,小声说:“姐姐,大相公又来。”
“他算什相公?你没说不见人?”
“他说,明日就启程回登州去,只想见
动,但盯半晌,都不闻人声,更不见人影。
他越发害怕,正在犹豫,忽听到旁边房门吱呀声。他忙扭头望去,个女子从那房间走出来,姿势极怪异……
五、钢锥
庄清素原要给舞奴写篇祭文,却始终难落笔。
她搁笔抬眼,闷闷望向窗外。院里种丛金镶玉竹,竹竿嫩黄,竹叶青翠,是十二年前她初来这芷风院时所种,那时她不到七岁。好在这院里妈妈并非俗劣之辈,深知好女儿要从性情养起,头天牵着她到这后院,那时窗前种是棵杏树,她最不爱吃杏,瞅着枝头缀满拇指大小青杏,越发心酸。那妈妈察觉,柔声问她,不爱这杏树,那就移走它。你心上爱种什树?她说,金镶玉竹。那妈妈果真当天便叫人挖走那杏树,隔日便栽这丛金镶玉竹。
庄清素在家里时,从未有谁这般顺过她意,只为这金镶玉竹,她便十分感念那妈妈。不过,无论那妈妈如何爱惜,庄清素心里却始终明白,亲生娘都能卖你,何况这妓馆中妈妈?因此,她始终淡然处之。就如这芷风院名,水边兰芷,有风则送香,无风则独幽。不迎,不拒,不争较,不当真,更不错用情。
好在那妈妈依她性情,只请教师教她诗文,成全她这清净之愿。即便接客,也大多是文人士子。那些粗劣庸惫之徒,即便来,也大多扫兴而归,尤其得诗奴名号后,这门庭便越加清静。
她原以为能这般清静到老,也算从志、遂愿。可那天听到舞奴死讯,赶到乌燕阁,眼瞅见崔旋手臂上那瘀痕,她才顿时醒来。这命数,与你是何等性情心志全然无干。有些人生来便能左右他人福祸,有些人则只能听受。自从六岁被卖后,她以为自己什都不再怕,舞奴死,花奴伤,琴奴失踪,却让她从心底里寒怕起来。
她又寻出那根银钗,牢牢插在鬓边。那钗子是她十四岁那年,头次见客前,背着妈妈,暗地里托卖钗环婆子,替她寻匠人特意打制。钗头是簇银兰,钗尾则由精钢制成两根尖锥,极锐利,稍用些力,便能扎进心里。她不能叫任何人强辱。
然而,那头位客人竟是大词人周邦彦。那时周邦彦年纪已过五旬,早已是词家之冠。当今官家创置大晟府,按协声律、大兴雅乐,命周邦彦主掌,为大司乐。庄清素向深爱周词精工蕴藉,周邦彦读她几首诗,也赏赞不已。两人言谈投契,相见极欢,当即便认父女。庄清素也由此声名远扬,那钗子自然也便摘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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