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笑着问：“张大人不是在海州任知州，如何又去船上
？”
“自招安宋江那伙人，又得份差事，去护送那李师师。”
她听大惊，忙探问：“张大人见着师师？”
“
倒是想见识见识汴京唱奴究竟生得如何天仙
般，却眼都未见着。登州上船时，她戴帷帽，又是深夜，进到船舱里，再没出来。从登州到海州，又路北上，清明才到汴京。”
吴盐儿听，更是惊得发根几乎立起：“师师是个人？”
己无时无刻不在尽力讨好所有人，可谁又讨好过？
她顿时惊住，不觉落下泪来，自己虽时时在笑，可何曾真正笑过几回？又何曾尽兴哭过？
眼泪流过后，她想，这便是
命。即便想改命，又去哪里寻那枝春？即便寻见，又哪有能耐守住？
不过，心里虽这般哀叹，人却似乎与从前不样。有些倦乏，双眼却似乎亮许多，看清许多从前未能觉察到。譬如那天去莲花楼见那巨商，她便没再像从前般，尽力去寻好讨好，只照礼数相待。把酒言谈之间，见那巨商略有些口吃，便随口赞句，说那巨商嗓音沉雄，唱大江东去定极好。那巨商听，极欢喜，吃醉后，竟真唱起来，说话也顺畅许多。道别时，额外又赠两匹上等蜀锦、五两黄金。
这等好，寻得轻巧，赞得也轻巧，得好，却胜过以往那般用力。
“还有个人。”
“那是什
人？”
“这个说不得，你也听不得。”
她似乎才明白陆青那句话深意，不是去哪里寻枝春，这枝春原在自己这里。做人该先自珍自惜，莫轻贱自家。
这醒悟给她许多气力，正要发心改命，却偏巧遇见三奴这祸事，将她兴致顿时打消。她正在房里心烦，婢女又进来说，有客来，妈妈唤她出去。她虽极不情愿，却也只得匀匀脸，换身衫裙，出去见客。
那客以前见过，名叫张叔夜，年过五十，是前朝名臣子孙，年轻时曾戍守边关，立下军功，后来官至给事中，为门下省要职，主掌驳正政令违失。政令文书原本得先由相干*员审看过，再填写官名画押，而后发布。朝中*员庸惰，预先签好官名、押字，有政事时，才填写内文，唤作“空黄”，已成惯例。张叔夜屡次上书，革除此弊，升任礼部侍郎，却遭蔡京疑忌，放至外州。
张叔夜好酒好食，那几年任京官时，常来香漱馆。吴盐儿见他性情爽直沉厚，从不为难人，心里也生出些亲近，如待叔伯般。几年未见，张叔夜鬓边竟已泛白。吴盐儿原本无甚情绪，见他陡然显出老态，不由得怜惜，忙去尽心烹制几道他往常最爱菜肴，鲜蹄子脍、炒白腰子、炙鹌子脯、石髓羹，又配几样佐酒果子，开坛皇都春。
她陪着说些闲话，吃些酒。张叔夜甚是开怀，吃得大醉，说在船上个多月，跟着那些船工，日日只能吃些粗食，连油荤都见不着，肠肚几乎寡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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