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大牙回到家时,已是深夜。
虽然累得拖不动腿,他心里头却十分快慰。这阵连连参与侦破重案,自己起到许多用处。尤其今天,那般快便查问出阿翠常去三十八家官户。这是个天大隐情,连程门板眼里都微露出些笑,朝他点点头。虽然那丝笑,如同大锅汤里,只漂点油花,范大牙却知道这有多稀罕难得。
胡小喜不在,程门板便将那三十八家分半给他。范大牙已经跑八家,从门吏或仆妇口里打问到,这三四个月里,阿翠都再没去过那些家,实在累得跑不动,范大牙只好将剩余留到明天。
慢慢挪回家时,他见铺门关着,门缝里也没有灯光。娘已经睡?他有些纳闷。每晚,他不回家,娘便定不肯睡,即便关铺门,也在里头点着油灯,
便能瞧出是张俊派人。她心里不禁暗骂,你这般直愣愣硬瞅,盲人恐怕都能觉察。
她便慢慢走过去,见那男子旁边墙角有个石台,便过去坐下来,将篮子搁在腿前,捡起块姜,抠抹上头泥土,见左右无人,便装作自言自语:“小哥,张都头叫你回去。”那男子听到愣,转头望过来。梁红玉忙催促:“莫看,走。”那男子忙扭回头,迟疑片刻,才抬脚走。
梁红玉继续塌着肩,不时望向过往行人,让自己真成个卖姜村妇。有人来买姜,她便专意去卖,只用眼角暗中留意那客店门。
直等到过午,仍不见明慧娘出来,那篮姜倒是卖去半。
梁红玉有些恼,莫非是明慧娘发觉那个愣眼男?不知这客店有没有后门?明慧娘若是真察觉,恐怕再不会回来,但眼下无从断定,又没替手,只能再等等看。
她觉得有些饿,便从篮子里抓起个布卷,里头包张饼。她掰块,咬口,慢慢嚼起来。她于吃上,向极挑拣,这时在大日头下嚼着干饼,咽几回,咽不下去。幸而篮子里还备个陶瓶,里头是她昨夜熬姜蜜水。她搁下饼,拔开木塞,喝大口,才将那坨饼咽下去。她便就着那姜蜜水,吃小块饼,勉强填住饥。
下午,她继续边卖姜,边等。她怕路上提着累,姜只装大半篮。快傍晚时,那些姜竟全都卖尽,只剩几块缺烂。她心里暗骂,又不天寒,又不过节,这些人争着买姜做什?明天不卖姜,只卖石头!
她正恼着,个妇人走过来,瞅瞅她篮里那几块烂姜,停住脚说:“两文钱,全拿走,你也好回家。”她不由得笑起来:“这些姜烂,不好卖。”“正是烂,才要。那儿子头上生疮,大夫说拿烂姜擦抹便能好。”那妇人摸出两文钱,塞进她手里,迅即抓起那几块烂姜,揣进布袋里,转身便笑着走。梁红玉盯着空篮,苦笑下,如今真卖净,不能再呆坐下去。
她刚要起身,却眼瞧见,个年轻妇人从街那边走过来,面容清秀,正是明慧娘……
四、那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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