疤脸汉出来后,并没有上马,牵着走到街口,到那街边个小食摊旁,将马拴在树上,坐下来,似乎要碗面,埋头吃起来。梁兴远远望着那背影,发觉疤脸汉后背略有些佝偻,行止举动僵慢,像是全身骨节都用铁打成,却都已生锈。身形间更透出股灰懒孤冷,如同只猎犬,被丢弃已久,早已忘故主故园,日日只是独自漠然寻食求生。天性也只剩两样,怯和狠。处处皆疑,时时都怕,却又藏满恨意,旦激发,凶残胜狼。
梁兴忽然记起,那晚在芦苇湾,这疤脸汉似乎也冲上中间那只船。不过,后来却不见人影,自然是趁乱逃走。梁兴不由得暗叹,人到他这地步,生死其实已无分别。死,于他反倒是宁歇;生,于这世间则是危害。
那疤脸汉吃罢面,丢几枚铜钱在桌上,转身刚解开马缰绳,有两个年轻汉子忽然从附近奔向他。疤脸汉看到,停住手,冷冷等着。那两个汉子走到他跟前,微躬着背,显然极畏惧。其中个说些什,疤脸汉听后,盯着那两人呆
显然极困倦,答应声,忙走。梁兴站在那里,朝茶肆楼上望去,左边头间窗户关着。疤脸汉选这间房,自然是便于从窗内朝外环视窥望,前后又都易逃遁。梁兴虽装扮番,却仍怕被瞅见,便走到桥边树下躲起来。
今早出门前,梁红玉调碗土褐色颜料水,让他将头脸手臂全都抹遍。又取出套破旧灰布衫裤、双烂鞋,叫他换上。而后,又去院里扫些灰尘,给他全身扑遍,让他拿根扁担,扮作在街头寻活儿力夫。她自己也照这样儿,装成个提篮卖姜村妇。那张明净面庞顿时变得粗黑皲皱,衫裤里头塞些软絮,身形也粗壮许多。
梁兴望望她,又对着镜子照照自家,不由得惊叹:“你这些旧衣物从何处寻来?”
“那天你去开封府,也并没闲着。”
“这些装扮术,是从哪里学?”
“哪里事事都要去学?被强送到红绣院,扮成那等讨欢求怜模样,原先何曾学过?人到地步,自然便改张脸。”
梁兴听,心中阵怜惜,却又知道她不喜被人怜,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梁红玉却笑着转开话头:“诸般都好装,唯有这眼神最难掩,你得这样——”她将目光微微下沉,那双杏眼顿时失光彩,她又定住目光,左右转转头,“记着,诀窍是,朝哪里望时,转头莫转眼。”
梁兴照着学学,果然觉得呆钝许多,两人起笑起来,梁红玉那双杏眼重又闪出莹莹光亮。梁兴见,心里又颤,忙说:“得走。”转身之际,他发觉梁红玉望着他,似笑非笑,似乎察觉他这慌窘。
此时,躲在桥边树下,回想梁红玉那目光,除察觉,里头似乎还藏些什。他琢磨良久,却难以说清,心中倒生出阵怅意。呆半晌,忽见那茶肆后门打开,个男子牵着匹马走出来,梁兴忙定睛细看,正是那疤脸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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