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同为孤寂,自己门窗全都封死,自家出不得,外人也进不来。梁兴
。
他沿着汴河,路向东,行几十里地。天黑后,无处可去,便在河边寻个草窝。那时是初春,天气仍寒。他缩在草窝里,不住抖着,忍不住哭场。直到如今,他都不明白自己那晚为何而哭。只知哭完之后,自己变作另个人,心冷,手狠,与这世间再无丝毫情谊。
他先是偷窃,接着抢劫。有回为袋干粮,棍打倒个赶夜路人。看到那人倒在地上,抽搐半晌,再不动弹。他才发觉自己打死人。他先有些慌怕,但站在月光下,盯着那人身体,望半晌。惧意渐渐消退,发觉人与牲畜并无分别,生来便是要死,只分迟早。从那以后,他便开始杀人,下手时,心里再无丝毫波动。
在外州游荡几年后,鲁三刀又回到汴京。他爱这天下最大最富之城,随处都是钱财,满街尽是可杀之人。他每天换家客店,钱用尽,便去偷抢;色欲来时,便去妓馆。有时须杀人,便杀两个。他只爱自在,终得自在。
这几年,他脸上又添些伤疤,形貌也已大变。即便被故人认出,他也装作不识。至于家人,他只趁夜偷偷去过回莲子巷。走到家门前时,没有停,只略放慢脚步。门缝透出灯光,院里不住传来丢莲壳声响,如当年,家人都在默默剥莲子,丝毫未变。走过后,才听到父亲咳嗽声,声气苍老些。鲁三刀心里微微动,不由得加快脚步,离开那条窄巷。这家、这巷,已与他全然无干,如少年时穿过双旧鞋。
他继续在街市上游荡,孤魂般。有天傍晚,他在金水河上劫只小船,那船主却不识高低,抓着船桨追上来,他回身刀,将那船主刺倒。冷脸汉铁志正巧路过,看到后,竟走过来。他挥刀去砍,却被铁志避过。两人斗几个回合,他手中刀被铁志夺走。铁志将刀丢进河里,冷冰冰盯着他问:“愿不愿意做手下?”
他先有些愤恨,但看到铁志那生铁般目光,忽而生出同类相亲之感。这些年,他虽然自在,却越来越孤寂。有时躺在客店床上,甚而想睡到死。铁志目光声气虽都冰冷,他却觉到丝暖,不由得点点头。
于是,他便跟随铁志,听他调遣。那些差事与他这几年所为并无分别,却多上司、帮手,让他不再孤寂,觉得自己从孤魂渐渐做回人,又能言谈,甚而说笑。
清明之前,铁志又交给他桩差事——盯住梁兴。他早已听闻梁兴名头,盯几天后发觉,梁兴也是个孤往之人。只是梁兴之孤与自己之孤似乎有些不同,他却辨不清不同在何处。
清明上午,梁兴和施有良起去河边程家酒肆吃酒。他也跟进去,独坐在旁边张桌上,要些酒菜,侧耳偷听。梁兴那时并不知施有良已经背叛于他,话语神情间,时时透出股热气。鲁三刀这才发觉,自己与梁兴不同正在这冷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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