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娘典卖仅有几样头面首饰,赁间小房,每日蒸些华容团子,挑去街市上卖,挣几十文钱,辛苦过活。等李洞庭长到十二岁,他娘说靠这华容团子,哪里够成家立业?便尽力省出些钱,让他跟着人学些书算,说做个公人或经纪都好,并给他取“洞庭”这个学名。
虽然贫苦,李洞庭却极少见他娘苦脸、生恼。望着他时
则,到圣上面前,乱说些歹话,触怒圣颜,好事反成灾祸。你去好生劝说劝说,若劝说得好,便升你做个前行。另外,此事莫要出去乱讲——”
李洞庭做承符已经几年,从未领过知州亲命差事,心里无比欢喜振奋,立即赶往皇阁村。
然而,到王家,见王小槐,才说两句,便被王小槐打断:“不去!是拱州人,和你们应天府有狗屁相干?你们知州想把当脚凳子,踩着,去讨皇上欢喜。你回去跟他说,让他自家张开嘴,当个马桶子,接在御臀下头,天天都能讨皇上欢喜,嘻嘻……”说着,便抓起把银弹弓,跑去外头玩耍。
李洞庭顿时愣在那里,此前他因公务,来过王家几回,早就听闻王小槐这骄纵劣脾性,知道这孩童强拗不得。转头见管家老孙站在旁,忙说:“孙老伯,如今王小相公恐怕只听得进您人话,您帮劝劝他?”
老孙立即笑着摇头:“他若不肯,哪里劝得动?便是老相公在,也说不得他。”
“王小相公恐怕还不明白,荐举到皇上面前,这是天大荣耀哪!”
“他哪里会不明白?他读过书,恐怕连状元都及不上。这些道理,他四五岁时便已明白,只是他不肯,谁也奈何不得。”
李洞庭听,只得沮丧而归。走到半路,却又停住脚。这般回去,如何回禀?自己看看将满三十,却仍只是个小小承符,比驴马还贱累。除那二十来亩田,连间自家住房都没有,只赁那两间窄屋存身。对儿女眼瞧着天大似天,碗饭已喂不饱,衣裳也年长尺。这下去,如何应付得过?何况这又是知州亲命差事。
他想许久,忽然想起那老孙话语间带着些湘地口音,忙赶回家,顺路买几根萝卜和藕,进到厨房,舀半升籼糯米,用小磨盘碾起来。自从成亲,他从未做过厨活儿,他浑家见,纳闷至极,进来连声问。他却顾不得应答,只叫浑家拿几块腊豆干来,再烧锅水。米粉碾好后,他添水搅和成团。而后将豆干、萝卜、藕都细细切碎,加入葱韭姜末,足足添些香油,拌成馅,裹进粉团,个个排好在屉子上去蒸。这是湘地道乡食,名叫华容团子,李洞庭是从他娘那里学来。有十来年,他们母子便是靠这华容团子为生。
李洞庭父亲原是洞庭湖边湘阴商人,他三岁那年,父亲带他母子,运船橘子来北地贩卖,由于朝廷粮纲船阻滞,那些橘子烂在途中,他父亲又得急病,亡故在船上。他们母子两个便流落在这应天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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