困者,唯困于所欲耳。
——程颐《伊川易传》
卫参不知道自己如何变成今日这等模样。
他今年三十六岁,父亲曾是梓州州学助教,职低官微,常年未得升迁,却性情和顺,平生只以读书为乐,也时时教导卫参安时处顺,乐天知命。卫参生性却有些好强,尤其十四岁那年读到《荀子·天论》那句:“从天而颂之,孰与制天命而用之;望时而待之,孰与应时而使之?”他不由得热血冲顶、浑身发颤,这正是自己欲说而始终不知如何道明之理。十八岁时,深夜读《后汉书·范滂传》:“滂登车揽辔,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。”他不由得拍床大叫:“好!”当时他正趴在县学学舍通铺上,其他舍友早已睡着,全都被他这声叫惊醒。
从此,“慨然”二字横生在他胸中,再看前朝名臣范仲淹、王安石诸公,无不自年少起,便怀有慷慨平天下之志,他更是坚定志意,要为这天下尽番赤诚。
大观四年,他二十五岁,举登第,殿试考中第四甲进士出身,赐绿袍、靴、笏,不久便被差往杭州任钱塘县盐监。那几年,天子重用蔡京,重行新法。卫参虽赞同新法,却眼见蔡京新法改王安石初衷,只心敛财媚上,因而极为痛恶。尤其是新改盐法,道诏令,旧盐钞立即废止。那时卫参正在太学上舍读书,亲眼见到个盐商拿着叠旧盐钞站在蔡河边,边大哭,边将那些盐钞撕得粉碎。那张盐钞便是数十贯钱。盐商将碎纸抛向水中,而后纵身跳入河里,幸而被河边船夫救起来。
卫参到钱塘赴任时,蔡京因多位朝臣屡次弹劾,竟也被贬到杭州居住。卫参得知后,寻到蔡京贬所。院小小官舍,院门半开,蔡京正在院中赏看株梅花。有侍卫看守,不许外人进去。卫参便立在那院门前,从怀中取出卷纸,上头是篇疏论,由卫参位太学同学陈朝老所作,上疏论奏蔡京十四大罪状,在京城广被士子传抄,卫参也留份。他展开那文章,对着门里高声诵读:“蔡京渎上帝,罔君父,结奥援,轻爵禄,广费用,变法度,妄制作,喜导谀,钳台谏,炽亲党,长奔兢,崇释老,穷土木,矜远略……”引得众人都来围看,并不住叫好。卫参出罢恶气,这才拂袖大笑离去。
在那盐监职任上,他尽力奉公勤勉,不敢有丝毫疏忽。只是初入此门,于盐务全然不知,只能向那些老吏请教。那些老吏也殷勤周至,事事都办得妥帖。年多后,他才渐渐通晓其间备细。谁知转运使盐事帐司前来例行核查,竟查出许多账目缺漏。查审之后,才知是那些老吏串通造伪,偷挪盐税。他虽没有贪渎,却因失察之罪,被勒停编管,贬到江西虔州。
他脱去绿锦官服,换上布衫布裤,路由所经州军院虞候押送递解,受尽艰辛,才到虔州。住在官厅后头窄陋低湿厢房里,虽能自由行走,却不能出城,每旬还得去长吏厅呈身。最要紧是衣食,俸禄已停,若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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