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听,顿时寒。莫裤子盯着他,笑瞅片刻,随即转身走。他怔在那里,心里阵慌乱。若是当年那个莫裤子,他情愿拿出半家产来分,可眼前这个莫裤子——他急急思忖,却想不出任何主意,只觉着怕。
怕两个时辰,莫裤子竟死在茅厕里。望着莫裤子尸首,他不由得苦笑起来。他却没想到,更大怕在后头。王豪丧礼上,王小槐凑近他,低声说:“莫裤子尸首埋在那块界石下,怀里揣着那张约书,那可是杀人罪证。”
他没想到个孩童竟能如此可怕,而这孩童口中所言,若是实情,后头麻烦将更加可怕。当晚,他忙带着人要去挖尸,到界石,却见其他几个豪富也都聚在那里,他们不愿移动
是,莫裤子并没有来。他又惴惴躺几天,莫裤子仍没有来。他实在躺得难挨,只得起来。
原本他和莫裤子心意相通,可这时竟再感不到莫裤子心思,只隐隐觉着,莫裤子恐怕再不会来。
果然,莫裤子真再没有来寻他,他也不敢去见莫裤子。他心里说不出是何等滋味,却只能如此,任其中断。有天,他从书册中取出那纸约书,看着上头字句和两人签名,竟忍不住落下泪来。
这桩事让他转性,再不愿出去游耍,整日坐在家中,无聊时,习习字,翻翻书。他不时听到莫裤子消息,莫裤子比以往越加放浪,已经嗜赌成性。他听,心里极痛惜,却不知能做什。
偏生那时他父亲中风症,躺在床上,动不得。他便肩起理家重任,那时他才知道其间繁难琐碎,整日被各样杂事拖扯,再顾不上其他,连莫裤子也难得想起。
过几年,家计才渐渐理顺,他也稍稍从容些。他听说莫裤子几乎将家里田产赌尽,惋惜之余,竟有些厌弃,庆幸两人断往来。但随即便想起那纸约书,不由得开始担心莫裤子拿那约书来寻他。
可就在那时,莫裤子死讯传来。他听,忙备份奠仪,前去吊唁。经过那块界石时,无数往事顿时泛起,悲意翻涌,泪水止不住滚出来。可快到莫家时,远远望见那院门,他心中又生出些畏意,停住马,远远望阵,终不敢过去。长叹口气,拨转马头,回到界石那里,将带纸钱,烧在界石边。
此后,他虽不时会念起莫裤子,也再没有与人这深交过,时常会觉着寂寞,但毕竟人亡物换,除笑着叹息番,也再无他念。
谁知,过十八年,莫裤子竟会出现在桃花宴上。那模样神情虽已大变,游丸子仍眼认出是莫裤子。莫裤子笑着走过来,笑着唤他“丸子”。这绰号已经多年没人唤过,他听有些不适,却也感到几分亲近。可笑着寒暄两句后,他发觉,眼前这人其实无比生疏,尤其是那目光,虽笑着,却藏着些冷意,再寻不见当年那个率性热切莫裤子。
他正在暗自伤怀,莫裤子忽然拍拍自己怀间,笑着说:“当年那份约书,你可还留着?仍揣在这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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