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这些,他眼眶又湿,忙长舒口气。上个月,他去向相绝陆青求教,陆青说:“你之卦象属泰。天下之事,万心万理。各循其志,各归其门。殊途自安,天下泰然。异心强聚,必致其乱。乱而强理,难承其患……”他听大惊,连数日都惶惶不安。
他望向街西头,眼瞧见那顶轿子来。但愿相绝陆青所言不假
将纸筒撂到地上,顷刻间,引线便燃到中间,随即“砰”声,爆燃开来,瞬息便烧得只剩些纸烬。
王驭惊在那里,活六十多年,从没这般愤恼过,牙齿咯咯咬颤,脑仁阵阵,bao跳。然而看着王小槐拍手欢叫,他却个字都说不出来。王小槐笑着瞅他两眼,随即转过头,又催王盆去装火药,跑边玩耍去。
王驭呆怔半晌,才颓然转身离开那院子。昏茫间,不知走多远,竟走到村北睢水边。他站在泥草滩中,心里片冰凉,耳边遍遍响起母亲当年说那句话——“桥归桥,水归水,各人各有着落处”。
听母亲这话,这生,他事事都尽力让别人有个着落,为这三槐王家,更是倾尽气力。只想着,死去万事空,愿留些心意在这家族骨血绵延中。可到头来,竟落个透底空。如今眼看年近七旬,不久将辞别人世,这世空忙白碌,做些什?又得些什?自己着落又在何处?
翻来覆去,他越想越悲,不由得落下老泪。等泪水被河风吹干,他才稍稍回过些神,望着河滩上地乱石,胸中竟涌起股咬牙切齿恨,想杀王小槐,让他给自己陪葬,也让子孙、让这宗族少个祸害,多些松活。
然而,莫说杀人,家中养鸡羊,他都从来不敢动手,请别人帮杀时,他连看都不忍看。空愤阵,觉着疲乏之极,只能黯黯然回家。步履又重又轻,虚虚荡荡,好不容易才走到自家院门,却见老妻迎上来,小声说堂兄王铁尺来,似乎是受那小叔父气。
他听心里动,走进去看,堂兄坐在桌边,铁青着脸。他过去坐到对面,问,堂兄果然也是被王小槐戏弄。他忙将自己那事也说出来。最后心念动,又加句:“他说,要另选人掌管这家族。”
堂兄听,身子颤,瘦脸也跟着颤起来,瞪着茶盏闷半晌,言不发,随即起身走。望着堂兄背影,王驭知道堂兄比自己更恨,也更下得狠手。
果然,元宵节后,个消息传来,王小槐被烧死在虹桥。王驭疑心是堂兄做下,忙去寻堂兄,说到此事,堂兄果然神色变。他不敢再试探,忙借故出来……
这时回想起来,他心里又生出阵愧怕,王小槐之所以丧命,自己最后添那句话恐怕最是要害。王小槐虽已死,却顽魂不散,不断作祟。这家族不但没能得宽释,反倒个个狐疑,人人自危。自己辛苦十多年才勉强凝起人心,重又溃散。三槐王家恐怕只能这日散似日,最终衰零如残秋落叶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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