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几乎憔悴至死,整日昏昏聩聩,自言自语。母亲还算坚韧,但每常看着王荡,目光中常露出些怨责。王荡知道是由于自己那天睡过去,没看到哥哥们出来。他想辩解几句,可母亲总是立即把话头转开,个字都不愿听。对他,也冷淡许多。对他三岁幼弟,则加重疼爱。
王荡心里愧疚,不敢再说什。如今自己成这家中长子,便该快些成长起来,好替父母分担家计。自父亲昏聩后,再也不管他学业。他也乐得解脱,常日间尽力帮母亲做活儿,做完活儿,便去田间看农人们劳作。那些农户家家都种桑养蚕,王荡看种桑树比其他农活儿似乎轻省些,便跟着桑农学种桑。学起来才知道,哪里有轻省农活儿?种好棵桑树,至少得辛劳三年。
头年,育苗。立夏过后,桑葚由红转紫,选鲜美饱满做种子。剪去两头,用柴灰掩埋宿,再略晒干水汽。选片肥壤土,锄施粪,粪又锄,反复三四道,踏紧耙平,撒上细沙,均匀布下葚籽,再用薄沙掩盖,畦上搭起草棚,防,bao雨,bao日。等苗长到三五寸,要剔去根干四旁小枝叶,每隔五六天,用水稀解小便,浇沃桑苗。
苗长好后,选向阳沃地,深耕几遍,焚烧窖粪,细细施过肥;刨起桑苗,削去枝干和中央命根,只留四旁支根;再截取三尺细竹筒,去掉中心竹节,绑在桑根上。每三棵苗合成株,连竹筒起种植;竹筒口都用瓦片遮盖,以免雨水烂根;浇灌时,揭起瓦片,舀粪水从竹筒灌下,能直至根底;等生出枝干,主干四旁枝芽是“妒芽”,须时时除去;日久之后,竹筒腐朽,三干相连,三根共撑,主干便易生长。
到第二年,要移植。先削去桑树大半条干;每隔两丈,挖深坑,坑中填碎瓦石,挑两三担火粪倒在碎瓦石上;在坑中央种植株桑树,填土筑紧,四边用木桩撑住牢钉,再用棘刺绕护,以防大风和牛羊;时时除虫除草,并不断剔摘主干旁细枝叶,那唤作“妒条”。
到第三年正月,又须斫枝,剔去枯败细枝,粗长枝条,也得斫去半,树气才旺,叶才浓厚。悉心照料年,株桑树才算种好。
不过,对王荡而言,种桑虽难,却比读书轻畅些。尤其眼见着颗桑种发芽、生根、抽叶、长枝,渐渐变作棵树,到春天,绿蓬蓬、鲜茂茂,极爱人。
他跟着学几年,渐渐惯熟。那时,他才十二岁,却已老成得如同二十来岁。他见每年养蚕时,不少人家都缺桑叶,便想将家中佃出去地收回来些,自己种桑树。父亲仍然痴痴呆呆,不管事。母亲则对他始终冷冷淡淡,说出来定不会答应。不过,母亲不识数,原先每年佃户交粮谷时,都是由父亲和两个哥哥点算,后来这差事便由王荡来承当。每年收成不同,略少些,母亲并不会察觉。王荡便自己做主,去跟佃户商议,先收回三亩地,自己开始偷偷种。
可毕竟年纪小,轻活儿还罢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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