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到此,他有些愧,有些心酸,更有些委屈,良久,才长吁口气。无论如何,先将这图稿送还给云戴。至于输赢,由天去定吧。
他卷好画,放回盒中系好,抱起来向外走去,刚
只酒坛子前。坛已经开封,他伸出右手小心揭起陶盖碗,手竟有些抖。他沉口气,右手从怀里摸出那个手帕包。右手被占着,他忙又将盖碗轻轻搁到脚边,赶紧打开手帕,取出药包。手抖得越发厉害,心里也涌起阵惧怕。自出生以来,从没这怕过,脸和手都有些抽筋。
不成!不能这做!
他心里猛喝声,随即慌忙揣起药包,盖好坛盖,急步转身向外逃去,幸而外间无人。他快步走进自己那个宿院,绕到房后、钻进茅厕、取出药包,抖着手将药粉全都洒进粪池里,又将那纸撕个粉碎,丢进去。而后才吃醉般,摇摇晃晃走进堂屋,抓起茶壶,连倒几杯冷茶水,气灌下,这才坐到画案前,再动弹不得。
这时,自己卧房那边传来陈宽和那厨子说话声,接着厨子夫妇离开。黄岐呆坐在那里,如同大病场。半晌,徒弟陈宽走进来,神色极怪,又似要哭,又似要笑。黄岐这时个字不愿说,更不愿听,便抬手摆摆。陈宽犹豫片刻,小心出去。
黄岐直坐到夕阳落下,屋里渐渐昏暗,心绪才渐渐平复。这时,外头那狗吠叫起来,半晌,院门开,有人说话,而后院门又关上。接着,脚步声从前厅传来,直走进他堂屋,是门值崔秀。
“黄大作头,画稿送来。”崔秀将个贴锦长木盒小心放到画案上,望着黄岐,犹疑片刻,忽然又开口,“黄大作头恐怕不知道,小人父亲曾与您相识,他名叫崔升。小人直疑心父亲死与您有关,今天才知道是被当年那船主害。小人错怪黄大作头,实在是对不住您。”
崔秀说完便转身离开。黄岐愣半晌,才想起崔升是谁。他苦笑下,伸手取过那画匣,见拦腰系着根绿绸,上头用墨笔标个“黄”字。他解开绿绸绳,打开木盒,将里头画轴拿出来,放到画案上慢慢展开,才看小截,他顿时惊住,这画稿不是他。
他忙展开全卷,从头至尾浏览道,随后便怔在那里——这是云戴手笔。虽然他和云戴多年来已经没交往,但云戴所造那些园林胜景,黄岐看过许多,早已熟稔。这幅艮岳楼馆亭台图,虽仍是云戴野逸之风,却清旷淡远许多,令人看,便胸襟大开,尘虑顿消。
黄岐不由得暗暗赞叹声,但随即发觉,这图上没有任何处与自己相似,更勿论抄袭剽窃。是那厨妇说谎?他顿时阵后怕,冒出身冷汗,幸而将才及时住手,没将毒药投进酒坛里。
他怔怔坐回到木凳上,望着云戴那图出神:自己虽以富贵二字成名,但其实出身穷寒,这些年直强求强挣,生怕露出穷寒气让人耻笑,而自己心底里爱,其实是这等朴淡,只是从来不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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