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说,对不住,说错话——她问哪句错。说不该不信她说话。往后无论她说什,定句句都信。她又问:‘那刚刚说那句呢?’忙问哪句。她越发恼,说她说话,从来没存过心、当过真。忙说,她说每句话都死死记在心底里,个字都不敢忘。她立即说:‘才说话你都记不得,却敢当面对眼,发这些假誓诓人。难怪家小娘子说,男人话如窗上影,听听罢,何必戳破。’说着,她竟哭起来,让赶紧走……”
“你就听话走?”
“嗯……”
“傻角儿。这女孩儿们,说恼便定没恼,说你走便定不想你走,你却句句尽顺着她。你顺,她便定气难顺,你真,她便定当不真。你该事事都反过来才对。”
“啊?她让走,偏不走,那她不是更恼?”
不必取悦当时之人,垂名于后世,要于自适而已。
——欧阳修
张用又钻进自家工坊,开始制模、熔铜、铸造。
他买几十斤黄蜡、牛油搬回家中,放到大锅中烧融拌匀。等凝冻后,照着画好图样尺寸,用这蜡油件件细细雕制模子。他先雕是仪象台下层钟鼓时辰楼各个构件,枢轮、钟鼓轮、初正轮、司辰轮、金钲轮、轮轴、辐条……模子都雕好后,他复核尺寸,钟鼓轮和司辰轮差两厘,便又重新各雕制个。最后又复核道,确定无误。
他哼着曲儿,去河边挖筐细土,又从厨房舀半盆炭末,起倒进大石臼里。而后将水车和木槌架链杆拴牢,随水车转动,木槌上下舂杵起来,不多时,炭土便已舂细。他解开水车链杆,又拴到旁边筛架链杆上,筛子随即左右来回筛抖。他抓过只簸箕,将石臼里炭土粉舀到筛子上,细筛道。筛完后,他解开链杆,倒半桶水在炭土粉里,抓过铁锹正要拌泥,却见个人走进来,是犄角儿,闷着头、沮着脸,自然是为阿念。
“哪里会恼?你若趁势再亲香口,她才越发欢喜呢,哈哈!放心吧,她让你走,便定盼着你回去。可你若这时节回去,她定嫌你回得太快。你先拌好这泥,跟起制模子、铸铜件。等忙完,时候便差不多,那时你再去见她。”
“她会不会嫌回得晚?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
“早也不成,晚也不成,那啥时候回去才正好?”
“没有正好时候,除非她变成男人。女子该有个别名叫‘嫌’,她们心中总得有些嫌才过得。哪怕切刚好,若再能嫌上两句,才算真好,这叫大成若缺,大好若嫌,哈哈!另外,女者兼也,兼者并也。世上万事,得边,便得
他忙唤道:“傻角儿,你活儿替你做大半,快来拌泥!苦着脸做什?女孩儿家,心上有你才会恼你。她不恼你,你才该哭。”
“可阿念是真恼。”
“她说什?”
“她说:‘你不必睬。’”
“你说什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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