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桥上,河中那只客船忽然发生危急,船桅眼看要撞到桥梁。周耐忙趁势挤到桥栏边,朝两岸急急搜寻,眼瞅见北岸力夫店门外有个老者挑着个布招子,他心里颤,再瞧,不是卖药,是卖卜算卦。他既失望,又有些庆幸。但旋即想,这些卖卜算卦有时也会顺带卖些杂药。这时,师傅在身后高声唤他。他回头瞧,师傅既恼怒,又烦躁,目光中更透出股寒气。他从没见过师傅这等神色,心里惊:莫非师傅真瞧破心思?但随即想到,师傅极有见识,行事从不慌急。他若真瞧破,或是不动声色,看如何施为;或是直言说出,逐出门,绝不会如此躁乱。他恐怕是心系那艮岳图稿,才乱方寸。
于是,他忙答应声,离开桥栏。可就在这时,河里那只船已驶过桥洞,划向上游,船身却忽然蒸腾起烟雾。桥上两岸人越发惊怪起来,全都围聚过去叫嚷。连他师傅云戴也不由得停住脚,望过去。周耐心里急想:趁乱去寻那卖卜,他若不卖药,便真死这心。
他见师傅仍在惊望河里那船,便再不犹豫,立即拔腿,道烟飞奔下桥,火急奔往力夫店。到那
是以安而不泰,存而不骄。安而泰则危,存而骄则亡。
——《棋诀》
虹桥两岸闹嚷起来时,周耐其实哪有闲心去瞧热闹。
他挤到桥栏边,是去望两岸寻人,寻个走街卖药。
今天跟着师傅云戴出来后,他路都在留意,走到下土桥,好不容易见着个卖药野郎中迎面走过来,他正在慌想如何避过师傅,师傅却忽然说:“你去沈家买几丸墨来。”师傅说是土桥南头那家歙墨店,那店里只卖名匠沈珪所制漆烟墨。师傅爱其坚牢润亮,从来都只用它。艮岳宿院中备虽也是歙墨,却是油烟御墨,由歙州张遇独创,以麝香、冰片、梅片、金箔入墨,世称龙香剂。师傅最不喜这等华靡之物,但这回画稿要上呈御览,哪好用自家之墨,只得忍着。
周耐心挂着那卖药,忙说:“上回买三十丸,才用半不到。”
“沈墨点如漆,十年如石。多蓄存些怕什?”
师傅这向脾性都有些异常,今天更是神色古怪,他不敢多话,赶忙跑去买墨。买回来后,那卖药早已不见,他心里暗想:难道是师傅命不该绝,老天在佑他?
周耐买药是准备今晚投在酒菜里,毒杀师傅云戴。这念头虽已存许久,但直到这几天,才终于下定决心。错过今晚,恐怕再难寻到这种良机。
他跟在师傅身后,继续路寻找卖药,既盼着寻见,又怕寻见。师傅说去郊外走走,踏踏青,便路来到东水门外。师傅为人向温温淡淡,今天却有些躁郁,路上已发过几回火。这哪里是踏青心绪?难道师傅察觉?周耐越发怕起来,几回想断掉那个杀念。走到虹桥时,他心里暗暗说:到桥上四处最后再望寻回,老天若真要保师傅命,便叫寻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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