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,这些年他跟随沈括,受不少闷苦。大赦之后,沈括才重新振作,发奋编修《守令图》,崔升在其间出许多力。这回回京,正是由于《守令图》已经编制完成,沈括被特许进京上呈。崔升因此既深感骄傲,又难免回首自伤,进而酸辛愤郁。
云戴才要疏远个傲友,又重见个骄友。三人言谈起来,话风极乖拗。他们交情原本不深,又分别多年,叙过旧后,再找不见话头。崔升便不住声夸讲《守令图》如何精密绝伦、远超前代。云戴不好拂他意,尽力附声赞叹。黄岐则越听越不耐烦,听到第三遍时,鼻子里不住地蔑哼。崔升自然觉察到,顿时没兴致。
正巧云戴那天置办盘软羊,崔升便抓起箸儿夹大块羊肉,笑着说:“不闲攀这些。来,吃羊幼,吃羊幼!”云戴听到,险些笑出来,但知道利害,忙绷住。黄岐果然脸顿时涨红,鼻翼翕张,嘴唇急颤不止,怒瞪向崔升。崔升却装作无事,笑望回去:“黄兄,为何酒也不饮,幼也不吃?”云戴顿时觉得不妙,还未及开言,黄岐已端起面前碗石肚羹,猛然掷向崔升。羹汤泼崔升头,肚丝挂满头巾衣衫。崔升又惊又怒,愣片时,随即怒喝声,也抄起碟辣齑粉摔向黄岐。船舱窄小,黄岐没躲过,碟子正盖到脸上,油汤粉片糊脸,眼睛更是辣得睁不开。他怪叫着,用袖子揩净眼,摸着桌子,绕过去扑向崔升,两人顿时扭打起来。云戴坐在这头,慌忙起身过去,费死力,才将两人拉开,又忙唤船家靠岸,两人愤愤下船,各自怀怒而去。
云戴以为这桩事就此结,自己也无心再与两人交往,便没有去补救说合。谁知过两天,官府公差找见他,说崔升那天赴约后直未回,到处都寻不见踪影。云戴平白惹上桩公案,去开封府挨几顿审讯。后来,官府疑心是黄岐挟仇报复,却始终查不出佐证。崔升也直下落不明,扰攘个多月才不之,这桩案子只能悬搁下来。云戴和黄岐彼此心中都存芥蒂,从此再无往来。
之后二十多年,两人各自成名。宫中御差大多由黄岐包揽,云戴心中先还有些不自在,随后想,自己原本就不喜营造那等奢丽楼殿,承当御差,又禁忌极多,名荣而实难。而京城之中,显宦富商无数,但凡有些财力,都争着在城郊治别墅、造园林,这正是自己所长所乐,活计从来忙不歇,又何必羡妒他?正好各行其道、各遂所愿。
唯让云戴不乐是,自当今官家登基以来,天下奢靡之风愈演愈盛。原本连宫中殿阁都不许泥金,如今民间都纷纷私下里违越礼制,争相夸富斗奢。云戴和黄岐原本齐名,随这奢风渐烈,“富贵”便日益胜过“野逸”,京城营造行匠人们也转而争相效仿黄岐。云戴兄长现今虽然仍是营造行行首,云家却年年冷落下来,早已无当年之尊荣。不少好友甚而劝他们兄弟,也照着黄岐那路径去行。
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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