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道而不艺,则物虽形于心,不形于手。
——苏轼
陈宽也在寻卖药,他也准备杀个人——他师傅黄岐。
师傅说丢钱袋,他却有些疑心,自己路都跟在马后,并没见到掉落什。人都说伴君如伴虎,他却觉得伴师才真如伴虎。师傅说去寻钱袋,他只能去寻,从师二十多年来,事事都是如此。
他和那马仆刚回到虹桥口,桥上河里便乱起来。循声瞧,河里只客船烟雾蒸腾,撞向前头只游船,随即消失不见,烟雾中竟飘出个白衣神仙,身后还立着两个仙童,飞撒红花,顺流而下。他还好,虽然惊诧,只是张大眼睛惊望,身边那马仆却发出串怪声,见岸边有人跪下,他也要奔过去下跪。陈宽忙把拽住那马仆,喝他赶紧寻钱袋。可这岸边人众纷杂,即便钱袋真丢,也早已没处寻去。他念着心事,便吩咐那马仆路寻回郊外墓地,自己在这虹桥带寻。那马仆向怕他,又见那神仙已经漂往下游,忙答应声,追着望东跑去。陈宽则走进温家茶食店,在靠门边凳子上坐下来,眼瞅着外头乱挤乱嚷,盘算自家心事。
陈宽今年已经三十五岁,他是十三岁拜师。那之前,他父母遭瘟疫双双病亡,他独个儿流落到京城,跟着班木匠四处寻活儿讨食。他虽生得瘦小,手却巧,那些木匠锯好斗拱,让他凿榫头。这活计不需多少气力,却要精细。他照着图样,打好墨线,锯、凿、削、磨,无不严丝合缝,人都唤他“小榫头”。那年太学重修辟雍明堂,由黄岐监造。那时黄岐虽还未挣到“黄富贵”名头,却已是京中造楼名匠。这类活计远轮不到陈宽,他却早闻黄岐之名。听说后,便借钱买坛上等羊羔酒,寻见应募这工程位作头,苦苦乞求,并拿出背去凿锯木块,当着那作头面,制个榫头。那作头看过他活计后,总算答应。
到太学,黄岐将他们干木匠召集到处,样样吩咐差事。那时黄岐还不满三十岁,身穿领淡青绸衫,俊眼修眉,仪容清肃,站在众木匠当中,如同竿翠竹立在乱草丛里。陈宽瞧着那威严气度,简直如同见到庙里神君般。
他领差事仍是凿制榫头。他只跟着那些低等木匠修造民宅,样样都简陋。及至见到黄岐分给他图样,惊得合不住嘴。那图上榫头,五穿六插、七拼八叠,哪里是榫头?竟像是七宝玲珑铜锁玉雕。仅撑梁柱斗拱名目,便听都没听过:令栱、华栱、瓜子栱、慢栱、齐心枓、交互枓、散枓、平盘枓……好在他身边是个老木匠,手艺惯熟。他便偷偷瞄着,依样去做。两三天下来,便发觉这些榫头变化虽多,理却仍是个理。只需照准图样,把严尺寸方位,便不会差。于是他放手制作起来,手脚比那老木匠快,活计却不比他差。半个月工,他十天便已做好。
这榫头原是由黄岐手底下个作头监工查验,陈宽却存个心,单候着黄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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