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三天,他夜夜苦思难寐,却始终没想出个妥善之策。今早起床,神思困乏,去拿压在枕底符袋,不留神,袋子掉落到床缝里。那是领到艮岳这桩御差后,他去鲁班祠求来吉符。他扒在床缝边摸半晌也没有摸到,心想,佩这符袋,不但没得吉利,反倒遭遇这被窃之厄,便不愿再理会。可刚爬起身,猛然想到个主意:要取出这符袋,得搬开这床才成。这是张檀木大床,极沉,至少得两个人才搬得动,可以唤陈宽去叫那庖厨夫妻来帮忙,趁他们搬时候,赶去后厨,将药倾在酒坛中。
下药法子有,药该去哪里买?他想到街头野郎中常卖鼠药,艮岳图稿已经完成,交给那内侍殿头官拿去装裱,裱好后,今晚拿回来再让他们验核道。加之这两天过节,那殿头官不再拘限他们,他便借故出城扫墓,叫陈宽回家牵马,先出东郊扫过墓。回来途中,路都在暗暗留意
独自营造屋宅后,师傅又教他宫室庭园这些大计度、大营造。
活这五十年,他眼里心里全都是这木作,是真尽心、忘己。渐渐深入这门手艺后,也真切觉到里头确有股神灵之气,与他心手感应。时常让他觉着,不是自己在做活计,而是木神借他之手,雕凿营建出件件精绝之器、宏壮之楼。
娶妻生子后,他原想将手艺传给儿子,但这时家境已经丰足,几个儿子都嫌木工活计太苦贱,没个肯学。他只得着意选几个弟子,其中尤其看重陈宽。这弟子肯下死力,心思比他更灵透,时常能有些异思妙想,将来成就定会胜过自己,于是他将陈宽当作自己儿子般悉心教导。哪晓得,行至生最紧要关头,竟遭徒弟背叛、对手偷窃。
这艮岳图稿中,他最善造是楼殿,心血却被云戴偷去,剩余多是山亭水阁,又是云戴所长。这战,自己必输无疑,而且,输不仅是艮岳这纸图稿,自己这生似乎都被人卷窃空。
他也想过以偷报偷,设法去窃取云戴图稿。然而,动此念,胸中股傲气随即腾起。自己生全凭手艺存身立命,偷窃别人技艺,即便赢,哪里会有片时安心?
思来想去,恨意越聚越深,个念头被逼生出来——杀掉云戴。
这念头旦生出,便再消不去。起先,他还十分怕惧,不敢深想。直到三天前,他去前庭,正巧碰见云戴。两人仍没有说话,云戴却瞅着他微微笑,那笑里满是嘲讽得意。他眼瞥见,怒火顿时腾起,心中再不顾虑。
剩下便是如何杀。
他生醉心木艺,勤恳做活儿,与人争执都极少,哪里会杀人?更不愿为杀这等卑劣之徒,赔送自家性命。他想几天几夜,只想到个办法——下毒。
那艮岳宿院后厨常备有酒,且是宫中法库御酒。每天夜饭,厨妇送饭时,总要给他和云戴各烫瓶酒,只要偷偷潜入那后厨,将药下到酒里,这事便能做成。只是,他从未进过那后厨,如何才能不被发觉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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