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各有风味标格,若将几道菜乱混处,势必味乱格散,难以下咽,甚而令人欲呕。因此,杂间装始终被视为杂流,难入上品,只有少数,bao富炫奇之家才爱。阿菊父亲见识却超出前辈,他主取碾玉装,上汲五彩,中鉴青绿、解绿,下收丹粉、黄土二刷,渐渐融炼出自家面貌——明润为底,饰以繁纹华彩,如同绣络美玉、锦妆彩服,虽仍有些浮艳,却焕然耀目,隐然有并驾碾玉、齐辔五彩之势。除此之外,他更有门绝技,极擅描绘龙纹。所绘之龙矫然遒劲,几欲从檐额上昂然而腾、卷云而飞,人都唤他“何飞龙”。
五年前皇城翻造藏书秘阁,新楼建成后自然少不得彩画。这项御差由史大雅管领,召集典如磋、何飞龙及其他各门名匠,同奉命绘饰。门额上须绘龙纹,自然由何飞龙承担。何飞龙绘制完龙身龙首,想着龙眼是全楼最醒目之处,得养足精神,气点就,便空下龙睛,先去绘其他斗拱。那天是工期最后天,众画匠起忙到天黑才终于完工。何飞龙疲累过度,竟忘点那龙睛。第二天,官家来巡看秘阁新楼,才上石阶,抬头眼便瞅见门额上青龙缺双睛。天颜大怒,虽未治死罪,却也将何飞龙发配到沙门岛,此生再无生还之望。
阿菊那时十七岁,母亲早已病故,家中只有个小她五岁幼弟。父亲在时,仗身绝技,银钱来路不愁,又素来爱呼朋聚友、助困救穷,钱财随挣随散,不但没有积蓄,反倒欠不少债。父亲这去,几个债主起来逼讨,将她家那院宅子连同家什器物全都分占去。她只能带着幼弟,去人家做仆婢,辛苦自活。
行首史大雅怜惜阿菊孤弱、黄瓢子穷寒,便亲自出面替他们说合,又召集其他几门,各自出钱出物,备办羊酒、添置家什,给两人完婚。自此,两人才互有倚靠,同操持起这个家,渐渐过上这安稳时日。
黄瓢子不由得想起父亲在世时常叨念句话:“有恩不报,阴债不;见善不行,福缘自停。”他直活得窝窝缩缩,难得有扬眉伸头时候。自欠那几家情后,越发觉着矮截,在他们面前始终直不起身来。这回正好次还清,更能在人前显次威、挣段名。念及此,他心怦怦而跳,甚而有些激奋。心里不由得暗念:菩萨保佑,张用不是在戏耍,那几家真要遭凶难。
范大牙昨晚翻腾夜。
是因那颗大门牙时时作痛,脑仁嗡嗡跳响个不住;二则是为自己父亲。多少年他直盼着父亲有天能回来,可如今,自己已经长大成人,这心也刚刚死掉,再不须等谁靠谁,这人却忽然回来。想到“父亲”二字,他心里既厌又怕,像是空房见鬼般。他娘却欢喜得那样,这让他越发厌恨那人,更不愿见那人。
天才微微亮,他再躺不住,翻身下床,先去厨房缸边猛灌瓢冷水,牙痛才消些,心头燥火也略降降。想起那牙疼药,又从怀里取出那个小药瓶,家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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