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人路都不作声,张用虽然痴痴怔怔,却似知道路般,直行在前头,到个岔路口,他拐向西,来到蔡河边,沿着河岸又向南行去。行几里路,前头两岸出现片房舍,胡小喜记得这里有家制卖肥皂团工坊,那工坊后头河岸边有两个人坐在草坡上。张用行到那里,停住驴子,探头朝河岸下面望。胡小喜忙赶上去,也往下看去,见草洼里似乎躺着个人,身上盖片旧布,头部那里高高耸起个尖儿。坐着那两人忙站起身,其中个瞅见胡小喜身上皂隶公服,忙问:“你们是公人?”
“嗯,程介史来过?”
“昨天傍晚来,查看过后就回去。坊正让们两个看着这尸首,都守夜,也不见人来替替。”
张用跳下驴子,走到那草洼边,把掀开那旧布单。底下果然是具尸首,仰天躺着,嘴里插着根红头萝卜,脖颈上道深口,血已经凝住发黑。死状和唐浪儿完全样。
胡小喜
胡小喜见两人甜来蜜去,心里有些泛酸,心想:你们要成好事,偏要搅。于是他高声说:“难得这好月夜,也不回去。杨哥你呢?”
那姓杨又迟疑下,既有些诧异,又有些厌拒,但仍微点点头。
胡小喜越发高兴:“男女有别,张相公身子两头正好各有棵树,阿念姑娘就靠着细些那棵睡,咱们三个靠着这棵粗睡。男女既隔开,又互相瞧得见,缓急有个照应。”说着,他便坐到那棵粗柳树下,又朝那姓杨招手,姓杨仍迟疑下,才慢慢走过来,坐到树背后。
“犄角儿你也来啊。”
“得守着小相公。”
胡小喜见犄角儿耷拉着头,阿念噘起小嘴,都有些扫兴着恼,心里暗自偷乐。没想到阿念却又说:“张姑爷是家姑爷,也要守着。”说着就坐到张用脚边,犄角儿则坐到另侧。
胡小喜计谋落空,不好再说什,跑这天又实在困乏,便赌气不再看他们,靠着那树闭起眼,很快便睡着。
不知睡多久,他被阵怪声惊醒,睁眼瞧,是张用。弯着腰,盯着他笑:“鼻泡小哥,起床,查案去!”
胡小喜睡得衣裤湿冷、全身酸痛,头上身上粘许多泥土草棍,叫花子般。再看其他人,全都已经起来,状貌和他都差不多。尤其阿念,头发蓬乱,半颊尘土,困睁着眼儿,像只草坡上滚晕小呆羊般。胡小喜猛地笑起来,张用龇着牙嘿嘿两声,随即正色,转身去骑驴。阿念看他笑,再望望犄角儿,也猛地笑起来。犄角儿正在收拾油布羊毡,望眼阿念,也嘿嘿笑。那个姓杨,则在边满眼厌,仔细拈身上草、拍衣襟上灰。胡小喜看见,越发笑得止不住,身子抽成团。阿念也笑得弯下腰,几乎背过气。
许久他们才终于笑罢,发觉张用早已走远,忙起骑驴追上去。张用今天像是变个人,眼瞪着前方,舌头不住弹响,发痴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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