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让他好奇是,柳七说到自己提刀去砍黄三奇时,目光陡然灼。他笑着问:“从没杀过人,杀人滋味如何?”
柳七听先慌,忙垂下眼,望着地面,半晌才低声道:“解恨。这世上太多可恨之人,每天都有让你想刀杀死人。只是……”
“解过恨后,滋味便不好?”
“嗯……杀人不难,杀人后,寻个借口替自己开脱也不难,最难是——”柳七神情顿时颓暗下来,“这世间最难不是穷贱、吃苦、受累、被辱、挨骗,而是发觉自己不是个好人……其实,那刀砍下去之前,从没想过自己是个好人,也并不觉得做个好人便真好。可那刀砍下去之后,才发觉——先砍死不是黄三奇,而是心底里那个自己。”
“以前从没察觉过这个自己,他直躲在
万事以心为本,未有心至而力不能者。
——欧阳修
张用见柳七说罢后满头汗水,便从腰后抽出那把团扇,摇着替他吹凉,笑着问:“你们杀黄娇娇,又知道他伯父在京城刑部,却偏要来到京城。这也是那个麻罗主意?”
“嗯。他说全天下最好手艺人全聚在京城,辈子若没到过汴梁,便是白活场。黄三奇尸首们抛进水沟里埋起来,并没人瞧见,他伯父也绝不会知道。除黄三奇,们并没起再招惹过谁。黄三奇当时说自己包袱里背是萝卜,这话也只有们九个人知道。”
“黄娇娇那个伯父呢?”
“们到京城后,偷偷去打问过,那年六月份,黄三奇伯父因为贪渎被人告发,家产被抄,人被发配到沙门岛去。家里只剩个老妻和三个儿子,赁间小房,卖些鼠药蚊烟勉强度日。”
“嗯……那就和他伯父无干。听起来,麻罗谨慎,江四稳重,剩下你们七个,除乌扁担那根愣木头,都不是莽撞人,自然不会让那个黄呆呆留口气来报仇。那晚他自然是死。而那个凶手夜之间连杀你们四人,仅算四人住处之间路程,都有五六十里地,驿递急脚快马都要累倒,活人就更难做到。这说——”张用陡然提高声量,“是鬼!”
柳七吓得哆嗦,阿念尖叫声,犄角儿噗地坐倒在地上,廊下阵噼啪乱响,区氏也被惊到,竹箩被颠翻在地,里头豆子四处滚跳。厨妇刘嫂忙过去帮着捡拾。
张用则哈哈大笑起来。其实,为验证这世间到底有没有鬼,他曾煞费过心力,甚而半夜偷偷跑到坟地里,座坟、座坟挨个去招呼。见没有丝回应,他又找根竹竿插进坟墓里去捅,捅遍整个坟地,仍没有丝毫动静。父母亡故后,他又整夜不睡,等父母亡魂来相会,也毫无响应。不论陌路,还是至亲,都没寻到鬼影迹。他想,就算真有鬼,也绝非世人所言——能往来世间、与人感应、为福造祸。
因此,他断然不信是黄三奇亡魂杀那几人,定是活人所为。朱克柔失踪,竟牵扯出这桩古怪来,更引逗得他兴致大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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