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坐到棚边长条木凳上,盯着游大奇脸上伤,仔细看会儿,嘴角忽露出丝苦笑:“你是想投水死?那会儿,也正想投水。哪想到,反倒捞上你这个投水人来。也不知道捞你上来对不对。”
游大奇木然望着这个陌生面孔,自己也不知道被救上来对不对,甚而连什是对,也不知道。只觉着自己已是个死人,救不救有什分别?
那妇人继续说着:“正在往身上绑锚船铁锭,看到河里漂来个人,以为是个死人。月亮照着,似乎是个男人。心里还想,得等会儿再投水,若不然,人们看到男女两具尸首,还以为是偷情私奔、起寻死。虽算不得个啥,可这身子是清白,不能死还要背上个污名儿。正想着,瞧见你手似乎在动。那会儿不知在想什,伤心也忘,死也忘,忙抓过鱼叉,把你钩住,拽上来。”
妇人停住嘴,又盯着游大奇脸望会儿,叹口气:“
计胜欲则从,欲胜计则凶。
——《武经总要》
游大奇扒到龙津桥桥栏上。
这时已是午夜,桥上两岸没个人影,月亮孤零零照着,四下里片霜白间着黝黑,像是这天地都在为他举哀。俯看着月亮底下铺满银光河水,他忽然想起家乡钱塘江,嘴角微动,涩然笑,纵身跳进河中。
可是,坠入水中连呛几口水后,自幼习得水性,随即胜过求死之心,手臂腿脚自然划动,头浮出水面,凉水蜇得满脸伤口到处割痛,他浮在冰凉河水中,不由得又大声哭起来:“让死!让死!”
他不断放弃挣扎,任由自己沉下水底,可濒死之际,总由不得他,始终还是要浮上水面。上下几十回后,他再没有气力,只能仰面浮在河中,任自己顺水漂流,愿流到哪里,就流到哪里。
不知道漂多久,他已经渐渐失神志,昏昏沉沉中,觉着自己爹娘在水底柔声唤自己乳名楸儿。他觉着身子越来越轻,只要爹娘再多唤两声,自己便能脱离身躯,沉下水底,跟他们去。可就在这时,他忽然觉着自己被根钩子钩住,身子被横着拖动,撞上片竖起木板,似乎是船舷。随后有双手将自己拖拽起来。他睁不开眼,也不愿睁开眼,任由那双手将自己拽离水面,拖到片木板上,之后便湿淋淋躺在那里,昏睡过去。
等他醒来时,先听到阵吱吱咯咯声,感到四周不住在轻摇。自己身上盖着条布被,脸上涂满浆膏,散出浓浓药味,再伸手摸,自己身上赤条条。眼皮上也涂药膏,黏在处,他费力睁开眼,天光微亮,已是清晨。上方是片竹篾弯棚,似乎是条小篷船上。
“你醒?”个女子声音,有些发沙。
个妇人钻进船棚,年近三十样儿,身材健实,脸被晒得褐红,穿着身旧蓝布衫裙,头上包着张旧蓝布帕。她用那双圆大眼睛望向游大奇,目光极沉实,却又透着悲倦疲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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