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,那个衙吏大声吆喝着,将众人撵逐出去,“咣”地关上院门。周围人都纷纷议论起来,洪山却句都听不见,他惊怔在那里,像是独自站在寒风冰野中。而刚才那眼,如同庙壁上画阴间角,看过便再忘不掉。
董氏脸色青黄,她原就纤瘦,脸颊越发凹陷些。原本柔细乌亮发髻又暗又枯,乱草般散在地上。唯鲜明是她身上穿紫绫长袄,洪山从没见她穿过。那袄面被太阳光照得亮闪闪、紫幽幽,磷火般。
洪山不由得想起上个月临行前,董氏在刘婆茶肆里间,拉着他手,哭着说:“你可要早些回来,帮寻回儿子,也得帮救他!”他却什都没答应,连头都没点下,转身就走。董氏追出来,又补句:“你欠他们父子!”
他不是不愿答应,是自恨自厌,身为男儿,却毫没用处,任何事都做不得主、使不上力。若知道那是最后面,便是天塌,也不该走。至少,也该好好安慰两句啊。
什都要拿来比,连做娘心,也要比个真假深浅。庄夫人死,固然让人哀怜,可她心疼焦念儿子,便拿自己样儿来比照别人,似乎只有她才是亲娘,人人都不及她。不但不及,还成罪证,任由她责骂。
丁豆娘苦叹下,自己也洗脸、梳头、换干净衣裳,是不是也不是亲娘该做?想到这,她心底里忽然闪过丝慌怕。确没像庄夫人那样,忘所有,切都不管不顾,颗心全都被儿子扯去。还能吃得下,睡得着,有时还能露出些笑。是不是不配做赞儿娘?
庄夫人虽已死,可她那些话语却像阴魂冷风般,从她心底里浮起来,不住刮割着丁豆娘心。
她越想越愧,越愧越慌,时间不知道该怎才好,走近三十年路,忽然连脚步都不会迈,险些绊倒在路上。她忙伸手扶住旁边棵柳树,盯着地下,慌乱找寻解释。可这解释越想寻,就越寻不到,慌急之下,她猛地蹲下身子,抱住双膝,埋着头哭起来。
“赞儿,娘对不住你,娘没看好你,天黑,还让你跑出去,才被那食儿魔掳走……呜呜……”
这哭,便再也止不住,哭不知多久,直到没力气,才渐渐止住。
她抬起眼,见天已经黑。
洪山只望眼董氏尸体,那院门就关上。
他赶到三槐巷那个发生凶案宅院时,门外围些人,把那巷子都堵死。他刚要挤到人群中,身后有人高喊:“让开!快让开!”回头看,是个官府衙吏和个中年男子,那男子手里提着只木箱。旁边有个人低声说:“仵作来。”
众人让开条道,那衙吏引着仵作,大步走进院子,洪山忙跟在仵作身后,和瞧热闹邻人起拥进去。穿过前堂,他挤在门道里探头朝后屋望去,后屋门大开着,午后太阳光斜照进里面,正照到门边地上具尸首,虽然只能看到侧脸,洪山却眼认出,是董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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