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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茶食店其实并不是温长孝产业,而是他侄子温固买下。温固是步兵司位指挥使,管领营兵卒。朝廷向来默许军中动用余钱营运,用来贴补军费,叫作“回易”。各级将校便纷纷挪用军费,甚至克扣军饷,来放债、置办产业。“易”是易,“回”却难回,利钱大都落进将校私囊里。多年前,温固还只是个都头,见这店宅正对着虹桥,通天好地段。他见原先业主孙大郎嗜赌,便挪扣军饷,指使手下军卒,使出许多手段,让孙大郎欠下身赌债,又每日派兵卒上门闹骂讨债,逼得孙大郎用这店宅抵债。孙大郎随即投河自尽,温固便得这天天生金生银好产业,只留背街两间矮房给孙大郎瞎眼遗孀和两个幼儿住。
曹厨子原本也不是厨子,而是温固手底下名火头军,烧得手好饭菜。军官们不但忙于“回易”,更把手下军卒售雇出去,给人做工,雇钱回纳到本营,叫作“买工”。温固得孙家产业,怕招来是非,便请伯父温长孝来替他经营,又把曹厨子拨派过来,在厨房里烧菜。茶食店每天活儿要繁重些,但吃得又比营中好许多,各样肥鲜,都由他头个动嘴尝鲜。曹厨子生来贪嘴,因此十分乐意。他每天边烧煮菜肴,边饱吃饱嚼,累到夜里,倒头就睡,过得倒也酣足,唯让他烦难是妻子珠娘。
那事虽说是他们夫妻两个商议好,但真做出来后,他却越来越担心。别不说,暗地里仍是夫妻这条,珠娘便有些不肯。他连着求告许多天,昨晚珠娘才偷偷到他房里来歇夜。这往后还不知会怎样呢。
曹厨子皱着眉想阵,估摸是这些年荤腥吃得太多,心被肥油腻住般,凡事他都想不深、想不久,呆想会儿,便想不动。他肥肥吐口闷气,朝驴子笑着嘟囔:人都说鼻头肥圆,带福相,百事圆活,这回也该差不。
温固住在城南,进东水门,沿着香染南街条道到底,靠着城墙那条巷子。曹厨子骑着慢驴,到那巷子口时,天色已经透出些微亮,温固院门前果然已经围不少人,人人手中都拎抱着铜手炉、空火盆。温长孝是温固嫡亲伯父,身份自然比这些人高,曹厨子便粗声大气嚷道:“让开些,让开些!”
“急个啥?火种还没迎来呢。”前头个人说。
“怪,今年还是第四道火呢,往年第九、第十道,这时候都早该到。”另个人说。
浚仪桥,太尉府。
梁兴提着灯笼,驱马小跑着赶到太尉高俅府。这时天色已经微亮,门前候许多人,还很远,就听见那些人纷纷嚷起来:“来,来!”等他走近时,那些人已让开中间条道。梁兴到府门前勒住马,刚翻身下来,太尉高俅已经迎出来。
高俅五十来岁,身形高大,张端方脸,平和中透出些威严。他官居正二品,身穿着紫锦公服,头戴乌纱幞头,腰系玉带,佩着鱼袋。身后跟从大群家臣仆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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