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赛惊喜过望,连声道谢。自那以后,他便专意替潘楼采买果蔬。潘楼要都是第等货品,每天量又不少,他欠潘楼百贯钱很快就还清。以前他做交易都很粗疏,潘楼于货品却极其挑剔。尤其潘高年,行事极苛细,容不得丝毫瑕疵。冯赛做事也就格外谨细起来,不但眼力迅速长进,以往随性轻率性子也修整许多。
最让他庆幸是,潘高年待手底下人向严苛,极少温言温语,待冯赛却有些格外,不时邀他去后面院中坐着闲谈。冯赛视潘高年如同父师般敬重,潘高年也不吝惜自家见解智慧。冯赛由此眼界大开,得益极深。
五年前,潘高年在
,赢得“不到潘楼醉,不知天下味”名号。
十几年前,冯赛初到京城,人地不熟,事事艰难,辛苦年多才勉强上道。有回他接到桩福建客商荔枝买卖,这是极珍贵果品,中等些商户轻易舍不得买,巨富显宦他又个都不认得,便想到潘楼,试着找见潘楼果蔬采买,他家正巧在寻荔枝。于是双方当面验货,揭开筐盖,里面荔枝颗颗饱满,是上等新鲜“皱玉”货品,连叶子都鲜嫩嫩。这荔枝是论颗卖,颗要价贯,双方谈许久,最终以颗九百文成交。
这是冯赛进京后做成最大笔买卖,虽然只是小筐,总共二百二十颗,算下来近二百贯。他不但得六贯牙钱,又结识潘楼果蔬采买,十分欣喜。可是回去才两个时辰,潘楼采买就使人来找他,他忙赶到潘楼,那采买脸色极难看,指着荔枝筐让他看,他瞧顿时呆住:筐里荔枝,最上面十几颗剥开放着,露出里面果肉,全都稀烂生霉。他忙又剥开十几个,全都如此。冯赛慌忙去找那荔枝商,但那是在汴河岸边偶然遇见,又是行商,到处都找不见。他疲累沮丧之极,虽然年多也挣八十来贯钱,但除去赁房衣食,只剩三十贯钱,为便于行走,又刚花十二贯刚买头驴子。拿什来赔?
他想到逃走,但从小就不愿服输,何况这样逃回去,也没有脸见家人故友。呆坐在汴河边反复思忖许久,他才骑着驴回到潘楼,向那采买赔罪:“实在对不住,这些荔枝钱来赔。不过眼下只有二十贯钱,还有这头驴子。剩下百七十贯钱能不能先欠着?定尽快还清。”
那采买还没答言,旁边个人忽然笑起来。冯赛转头看,吓跳,是潘楼主人潘高年。他只远远见过几次,忙躬身揖拜。那时潘高年六十来岁,身穿件半旧素锦袍,头戴黑方巾,精瘦矮小,极不起眼,丝毫看不出豪富样儿,只有目光滚烫灼人。
“你这后生不赖,”潘高年笑着打量,“刚想着,你恐怕是逃。”
“小子不敢,逃到哪里,这心债都逃不掉。”
“好!你叫什?”
“冯赛。”
“这荔枝事,半要怨们这边,你只赔半就成。另外,这里果蔬采买生意以后就交给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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