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从去年年底开始,京城闹粮
夫人之于险也,始皆有恐惧之心焉。
及幸而济也,则狃以为常,至于失身而不自知也。
——司马光
杨老榆今天摊上好事。
晌午吃过饭,他让浑家个人看院,自己出来到汴河边闲逛,却碰上个年轻男子,给他三十文钱,让送样小物件去艄二娘茶坊,交给个叫康潜人,说送到还能得五十文钱。他高高兴兴接过那个小布袋,慢悠悠逛过去。路上想偷看下里面是什稀罕物,但扭头,见个乞丐盯着自己,模样竟像刚才那年轻男子,惊他跳,便没敢看。到榆疙瘩街河岸边,找见那个叫康潜人,交货,竟得陌钱。
他那浑家越老越吝,文钱都不许他乱动。幸而浑家腰腿疼,没起跟来。他牙齿虽已缺几颗,但似乎越来越馋,迎头看见卖干果刘小肘,便拿出十文钱,买两块狮子糖、十来颗党梅。这前后,汴河正在闹怪事,又是烟船消失,又是神仙下凡。他活六十多年,从没见过,但怕挤,就在岸边找个僻静地儿,含着狮子糖,甜滋滋咂抿着,眯起眼看稀奇,听人们议论。
早些年,他也曾舒坦过阵,开个小炭铺,天至少能赚几百文,闲就去勾栏瓦舍看诸般耍闹戏目,那些戏目加起来也不如今天这场面神异。看得他呆半天,等人散,才慢慢上桥,走半天,肚子有些空,他又在桥头摊子上买块糍糕、两个团子,半嚼半吞地喂足肠肚,这才慢慢继续闲逛。快到东水门时,却见吴蒙和两个大炭商气冲冲走过来,他忙背转身躲到边。他当初在城南厢经营炭铺,本来操持得好好,却被这个吴蒙无赖侵扰,终至破产。
那吴蒙原先只是个挑炭夫,常来他铺子里赊炭去卖。那时杨老榆并没想到后来,做买卖自然要尽力设法,多赚文算文,他就在秤上做点小手脚,却被吴蒙发觉,告到官里。市吏来查验属实后,依律令,将杨老榆捉去杖八十,又捆在市口示众三天。吴蒙却得二十贯告赏钱。
有那二十贯钱,吴蒙顿时气壮,聚集班游手浮浪之徒,扮作挑炭夫到处赊炭。若秤少,就去告官;若秤数足,就拖欠不还;若和他理论,他便邀来人手在铺子前闹骂。城南厢十几家炭铺,没家能经营下去,连逼带抢,全都被吴蒙低价买下。杨老榆被整得最凄惨,铺子典卖给吴蒙后,揣钱正要去寻赁住处,半路上却又被两个泼皮打劫空。那两个自然是吴蒙派去。
这时猛然看到吴蒙,杨老榆再没游逛心,便转身回去,回到东郊那座大场院。这场院是个富商库院,用来堆炭。杨老榆和浑家没有子女,生意又破落,老来无倚,幸而当今官家发善举,在京城开设居养院,收养鳏寡孤独贫病之人。他们两口子就去居养院,那里虽然噪乱窄挤,但毕竟每人每天升粟米、十文钱,冬天还加五文炭钱,比乞讨要强许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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