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棉花神情低沉地说:“老夫场辛苦,最终全成笑柄,竹篮子打水场空,几乎什也没有得到。更何况伏阙进谏已经触怒天子,大概将多年累积下来情分消耗空,而且还是白白消耗浪费。”
方应物稍加思索,便劝道:“老泰山多虑,这怎会是笑柄?老泰山登高呼,领诸君伏阙诤谏,足为朝堂表率,可谓是舍汝其谁!如果这都是笑柄,那唯唯诺诺、不敢进言、发声人算什?”
刘棉花没心思听方应物逢迎拍马,摆摆手道:“别装糊涂,在有心人眼里,笑柄就是笑柄。”所谓有心人,自然指是那些能看透真正目明白人。
方应物继续劝道:“老泰山又不是为那些别有用心人活着,天下亿万人便有亿万张口,难道老泰山尽能折服之?
再说自以为明白有心人从来就是少数,在这个世道,无心无脑人终究才是多数!”
方清之今夜也没有睡好,半是心事重重,半是伤口痛楚。次日起来后,翰林院不用去,东宫也不必去,唯有等待吏部发落到什地方而已。
他立在庭院中不免有些迷茫,他叫下人去召唤方应物,仿佛这时候也只有向来不省心儿子能给他吃定心丸。
不过片刻后却得到回报道:“小老爷大早就出门,听说是去刘府拜访。”
自家儿子去次辅刘吉那里?方清之问讯不免有些吃味。难道是自己这个当爹马上要落魄到被发配外地,儿子需要另寻山头缘故?
却说刘次辅本就年老觉少,昨夜更是彻底失眠,今日早晨心情也很郁结,任是谁遇到他这种情况,还能不郁结很少很少。
这话有点复杂,刘棉花反复想几遍才理解。初始觉得很荒谬,刚想张口驳斥几句,但却又觉得不乏道理。
最后刘棉花只得含糊道:“你倒是挺会说话开解人。”而方应物笑道:“再说老泰山总觉得自己所获甚少,并为此抑郁,那也不对。”
刘棉花又问道:“此话怎讲?”方应物却反问道:“小婿不知老泰山为何突然起意,要聚集朝臣去诤谏?”
刘棉花其实很不愿意回忆这次“失败”事件来龙去脉,但知道方应物不会无放矢,耐着性子答道:“因为老夫知道天子御文华殿,便想着这是难得机会,此时伏阙诤谏
要说次辅大人半点好处没得到,那也不对,但是与期望值相比,实在是差得太多。
如果好处根本没出现也就罢,那也就没什念想,但偏偏好处出现,却又落到貌似不相干人身上,岂能不令人郁闷?
刘棉花不由得记起女婿先前劝过句:“老大人须得保持平常心,不可过于沉浸,以免意外发生时心里猝不及防。”道理是这样说,但人非圣贤,谁能全遵照道理?
烦闷难以派遣,次辅老大人在书房胡乱翻书。忽而听到女婿方应物来拜访,便放进来见面。
落座上茶后,方应物明知故问地问候道:“老泰山今日神色倦怠,所为何故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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