假如这是
件无上光荣
事情，就该按喜事来处理，又怎能做出沮丧小儿女态？但是为
父亲挨打而鼓掌叫好，也太蛋疼罢，还是亲儿子
？
想来想去，还是围绕忠孝两字罢！方应物转而对太监覃昌道：“烦请覃公公奏明圣上，
愿替父受刑，纵然加刑也无怨。”
覃昌摇头道：“雷霆雨露皆为君恩，圣上所赐，焉有代替承恩道理？小方大人休要多想！”
随后锦衣卫官校推开方应物，继续押着方清之前行，方应物心里扭成麻花也无可奈何，神思不属地跟在后面。
队伍直走到午门下，与先前数十名官军汇合，重新在阙下列队立好。而方清之被按住四肢，伏于地面上，背后铺有厚毡。
在远处，方应物望见突然出现父亲，心情震惊不亚于刘棉花。不过让方应物稍稍放心是，如今是态度直中立覃昌监刑，不至于会下死手。覃昌虽然不像怀恩那样倾向鲜明，但也不是梁芳这种纯小人。
廷杖轻重是很有讲究，经常要看监刑太监心情，如果梁芳出面监刑，那才是真正令人恐惧。其实也不是梁芳不想，而是他不敢出来，生怕被群情愤激百官围攻群殴，死都没地方诉苦。
此外要是刘棉花受廷杖，方应物还得担心下身体问题，但自家父亲正当盛年，平常身体又很健康，应该还能挺得住罢？廷杖受伤之后仔细调养，应当不至于有大问题。
不过现在没有时间让他仔细琢磨，因为父亲在锦衣卫官军和覃昌押解下，已经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，这迫使他方应物必须要当场做出反应——哪有儿子见到父亲被推出来杖责时，还能无动于衷道理？
“父亲！”方应物连忙迎上去，叫声。
大概出于杀鸡骇猴道理，廷杖向来并不禁止围观，甚至还鼓励围观。方应物站在外围，默默地看着行刑准备。
其实他更放心，幸亏目前是成化朝，廷杖还算温柔，为照顾大臣体面还有棉被厚毡之类物事捂着垫着，打不死人。若是正德朝刘瑾乱政以后，廷杖惨烈程度要比眼前状况严重十倍，那时候廷杖才是真正酷刑。
忽听见有人咳嗽，方应物侧头看去，不知何时刘棉花已经到身后。不止是刘棉花，刚
覃昌太监有意停住脚步，押解方清之官校也跟着停住，给父子两人交谈机会。
方清之淡淡地看方应物眼，“求仁得仁，尔何故作此小儿女态？”
“父亲！”方应物不知道该说什好，忍不住又叫声。方清之长叹声，“勿复多言，让开罢！”
方应物拦在父亲面前，紧握双拳万分纠结，自己应该做出什样反应？是为父亲慷慨激昂壮行，还是抱腿号啕大哭，抑或是以头抢地叩请以身相代？
从天性来说，挨打当然是件痛苦事情，足以引出各种令人沮丧负面情绪。但方应物所立足之处偏偏是扭曲天性地方，又不能以常理度之，君不见数十步外多少人羡慕挨打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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