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应物偷眼瞥见父亲变幻不定神色,从中还能看出引发父亲自质疑,他便趁热打铁道:“父亲你入朝才三个月,当初上疏时只怕连个月都不到,说是坐席未暖也不为过。你对朝政大事又敢说有多少见解?
圣人都说学习要坚持三年,不为外物所惑,父亲你才坚持几个月?即便有所心得,也该等到散馆之后,真正坐到朝臣位置上,然后才是名正言顺时候!”
方清之如同醍醐灌顶,喟然道:“吾儿言之有理,先有修身齐家,而后才有治国平天下。为父就该潜心学习三年,此为修身之道也,否则便是心性不够纯粹。”
方应物生怕父亲又反悔,非常及时地吹捧道:“恭贺父亲谦虚自省,体悟圣人之道,此刻心境大进!堪为小儿辈表率也!预祝父亲三年大成,飞冲天!”
有这等吹捧,以父亲为人,还好意思反悔?方应物想道。
则加勉。为父行得正坐得直,哪里违背圣人教谕?”
方应物趁机道:“庶吉士之设,本不是官职,只为选取新科进士在翰林院学习经史时政,以备三年后大用也。然否?”
方清之点头道:“确实如此。”
方应物又道:“父亲眼下只是观政庶吉士,并不是官职,三年之后散馆选官之后,才可位列朝班正式为官。然否?”
方清之承认道:“不错,朝廷馆选庶常,本为深造人才,并非加官也。”
方清之被自家儿子肉麻之极地吹捧,十分不好意思,连声道:“言过矣,言过矣!”
方应物悄悄松口气,这算是尘埃落定。能把父亲说服真不容易,不知道耗费多少脑力。但也才争取到三年时间,想来三年时间应该足够。
三年后自己怎也能从边镇回到父亲身边。只要在自己消失三年时间里,父亲安安稳稳守在翰林院不出问题,那就可以。
方应物唏嘘不已,有这样个父亲确实不叫人省心,当儿子简直操碎心呐。将来不会为他老人家操辈子心罢?
要就是这句!方应物便将心中所想口气说出来,“父亲是在翰林院学习之人,本该遵循圣人教诲,潜心学习,不受外界功名利禄诱惑,而三年之后才是鸣惊人时候。正所谓:三年学,不至于谷,不易得也。
而规谏天子过失,此乃百官之责也,但父亲前月偏偏上疏进谏天子,岂不是以*员自居?岂不是受功名利禄影响?岂不是不安心在翰林院学习?
所以儿子才说,父亲所作所为,有违圣人之道也!如有触犯父亲之处,甘愿受父亲惩戒。”
方清之在门口呆立半晌。在众口噤声之时他脱颖而出,上疏直言不讳劝谏天子,这本是他很骄傲很自豪事情,他并不认为自己是错,这种忠直事怎可能是错?
但是听儿子刚才这分析,难道自己真有错?难道这不是自己忠直,而是自己不安分表现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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