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珣怔怔,忽然醒悟:
这美人儿当即换个态度,对他上下打量,良久方道:“这是精辟之论,真人修行不过百年,便能有此认识,怪不得能令宗主另眼相看。不过,嘴上说是回事,做起来则是另回事。他们分岐便缘于此。”
“分歧?他们之间,谁有别看法吗?”
“不,这依然是他们共识。只不过,玉师身体力行,深得其中三昧,而宗主,则只是嘴上说说罢。”
李珣听得有点儿心虚,因为他也算是“嘴上说说”员。可是,怎会把古音也划到这片儿来?
“人非生而知之者,哪能没有个精进过程?当初宗主才刚刚在此界闯出名头,修为远未臻圆满,自然比不得现在。”
李珣倒是有些吃惊,不免思虑这后面手段。耳中却还听着宫侍说话:“只是,宗主约李真人于戌时末,在燕返阁相见,时候已经不早,还请真人移驾。若不见怪,婢子边走边说如何?”
听她自称“婢子”,李珣忙道声“不敢当”,站起身来。
宫侍轻轻击掌,岸边水榭之外,便有对貌美侍女,手持灯笼,立在道旁,照亮路途。
说起来,在通玄界,李珣可还从未见过这般富家气象,时间为之大奇。
宫侍察言观色,先引他出水台,方道:“妙化宗虽是修道宗门,但从玉师时起,宗门内貌美弟子,便都如他歌姬侍妾般,平日举止,并无修行气象。便是宗主执掌宗门之后,也没有再改回来。”
宫侍垂下眼睑,平淡地说下去。
“当时玉师已名满天下,行事是出名肆无忌惮,公然宣称要以此界绝色历炼心性,结下强仇无数,这夜摩天几乎日日受人袭扰,玉师深知宗门传承事大,便当机立断,与宗门断绝关系,去无回境居住。
“这段时间,宗主虽恼玉师行事荒唐,可叔侄关系还算不错,毕竟她自小便由玉师抚养长大。即使玉师自立门户之后,也常秘密回返心园居住,指点宗主修行;宗主对玉师,也以长辈视之,尊崇非常……
“而这些情景,夜之间,便烟消云散!”
宫侍说到此处,忽地拿眼盯住李珣面孔。那其中意绪,当真是纷繁难明。
不管对玉散人有怎样观感,听闻此语,李珣也不免有些艳羡。但又不得不疑心,这是否是玉散人取死之道呢?
在宫侍前引下,他走上条小径,前方侍女持灯,光影绰绰,隐现风姿,极是养眼。李珣看几眼便收回目光,只等宫侍开口,讲述那些已锁近两百年隐秘。
宫侍微垂眼睑,似在罗织词句,半晌之后,方道:“知李真人不比那些假道学,却不知对这逆伦弑亲之举又有何看法?”
“这个……”李珣稍沉吟,便摇头道:“此界虽亦有纲常伦理,可是修士动辙千百年岁,这纲常却不比下界三纲五伦,只有修行、传承两样,可为万世师,余者泛泛,不足以为法。”
他这是将冥火阎罗论调拿出来,倒让宫侍为之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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