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出卧室,客厅里没亮灯,但她习惯夜里光线,能看出丈夫并
1
只有夜晚才能感觉到世界。
白天人们被世界裹挟,翻滚冲撞,最终稀汁似被拍在各个角落。夜晚,这团稀汁收拢起来,开始蜷缩成个整体,开始可以感受到森然横亘在面前整个世界。沉默,难以名状,在善与恶之间徘徊混沌世界。
这是凌晨三点,文秀娟已经死去九年。柳絮依然觉得,文秀娟在看着她。这是让人毛骨悚然种感觉。柳絮在醒来之初觉察到异样,意识重新回到这具躯体时候,她还闭着眼睛,那股异样侵袭而来,冷冷地爬上她面颊、脖颈和手臂。这种毫无实质,却直达心灵不安,竟让她有些熟悉。于是她记起来,九年之前,她是有过同样感受。九年前,九九七年十月二十五日凌晨,她睡在上海医学院委培班寝室里,黑暗中,床帐被轻轻掀开,文秀娟出现在缺口,披散着长发,身体向她倾近,注视她脸。是,就是这种感觉。
不安越来越浓重,浓重到在心头形成团难以名状可怖之物,极力地挣动起来。这些日子以来,柳絮常常半夜醒来觉得不安,异样感也不是今晚才有,只是从未如此强烈。柳絮知道丈夫就睡在侧,她想睁开眼睛,但又怕黑夜里没看见费志刚,反倒瞧见文秀娟幻影。其实这阵子她本已经不太会看见文秀娟,倒是会看见郭慨。她还是决定睁开眼睛,因为费志刚总是能给她安全感,从他把自己从尸池里救出来那刻起,到自己被赶出家门,站在街头惶恐无助时他跪下来求婚,再到那些年安稳家庭生活,哪怕外面世界再如何惊涛骇浪,他就是可以依靠定海神针。就连文秀娟在死之前,都对她说句“不是费志刚”。这个世界上,如今可以安心托付,也就这个人。
柳絮还没有把眼睁开,就觉得睡着席梦思床垫动动,然后是穿拖鞋声音,沙沙脚步声响起。这些声音很轻,但在夜里极其清晰地传入她耳朵。异样感消失,柳絮慢慢地睁开眼睛。她面颊、脖颈和手臂上皮肤加倍地颤栗着,寒毛竖起来。她意识到,刚才那个在黑夜里默默注视她很久人,就是费志刚。
自她醒来,到费志刚起身,至少有五分钟,也许他还看更长时间。哪怕就是这五分钟……有谁会在这样黑暗里盯着枕边人看五分钟?五分钟,在白天很短暂,但在黑夜很漫长,漫长到足够脑海中千回百转,起无数个闪念。哪怕在最热恋时候,费志刚或自己都不会做这样怪异事情。而且,身上颤栗感告诉柳絮,这不会是因为爱恋。那,是什?
柳絮以为费志刚是去上厕所,但听脚步声方向,似乎并不是。她等十分钟,费志刚没有回来,外面点儿声音都没有,费志刚仿佛在黑暗里消失。
不安在心里堆积起来,柳絮终于起身。
她没有穿鞋,光着脚踩在地上,悄无声息。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