妹妹
过半小时光景,文秀娟看爸爸怒火稍歇,就劝他把姐姐放进来。
“姐姐身体向弱,天气那冷,她穿着单衣呢,回头冻病也影响学习。看她肯定知道错,要让她进来吗?”
文红军不说话,文秀娟就出去,把姐姐领进来。
文秀琳声不吭。文红军坐在妻子床头,帮她按摩手和腿部肌肉,不瞧女儿眼。过会,他关灯上床。
文秀琳躺在床上,睁着眼睛,她视线在黑暗里仿佛可以穿透床板,看见上铺妹妹。
上同龄伙伴,只因为有个瘫在床上,不会说话没有知觉妈妈;小到总是幻想,如果妈妈死,爸爸注意力就会回到两姐妹身上;小到从贴在墙上篇报纸文章里看到国外给植物人拔管子安乐死,就天真地以为,把妈妈鼻饲管拔,妈妈就会死掉。她和妹妹约好拔妈妈管子,是谁先提起呢,好像是妹妹,好像是。然后,她幡然悔悟,打电话给强生公司调度,把爸爸叫回来。
为什要叫爸爸呢,为什不自己去阻止妹妹呢?也许,是不敢直面那拉过钩约定吧。个退缩懦夫,只鸵鸟。
文秀琳想起那些旧时光,脑海中浮起光影片断里,她和妹妹起跳格子,过家家,跳橡皮筋。自从那件事后,再没有过。打闹都没有,妹妹变得对自己非常尊敬,尊敬得让她不安,让她心寒。
回忆翻涌,难以止歇。等文秀琳回过神来,妈妈床前已经空无人。时间很晚,妹妹没上床睡觉,却像是去屋外。她不知道妹妹是干什去,也不想管,翻身朝里,琢磨着怎继续写这封信。
事情发生得让她毫无防备。听见急促脚步声和门被砰然推开是同时,她压根儿来不及转过身,眼前就暗。
然后她听见上铺轻轻飘下来句话。“姐姐,要做对事。你教。”
文秀琳股无名火涌起,她想你为什要直接告诉爸爸,为什不能私下里劝诫……
她忽地冷下来。
妹妹做,正是那个夏天她自己做。
她没资格说什。
文红军站在床前,挡住光线。他盯着大女儿,文秀琳背对着她,没入他阴影中。他伸手抓住女儿肩膀,用力把她身体翻过来。文秀琳脸惊恐,木然望着父亲,嘴巴努力咀嚼,然后咽下去。
文红军甩女儿个巴掌。“你在干嘛?给吐出来!”
他看着女儿把信咽下去,便又给个巴掌。文秀娟不知什时候跟进来,幽幽立在边,看着泪流满面姐姐。
“姐姐,你还有年就高考,爸爸直想你考个好大学,谈朋友要耽误学习,是不对。你别生气。”
文红军问那男是谁,是不是同学,好多久,到什程度。文秀琳只是哭,咬死不说。文秀娟凑在旁边说,应该是同班个男同学,下课放学总凑在起,看见几次。文红军又扇几巴掌,让文秀琳滚到屋外去,今天晚上都不用进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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