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絮上完洗手间回来,郭慨已经把账结。他坐在那儿看她,眼神有些复杂。柳絮等着他同出门互道珍重,郭慨慢慢站起来,犹犹豫豫地问句。
“你……还好吗?”
在救助站里重逢时郭慨就问声“你好吗”,刚才也问过这几年好不好,现在他又问第三次。
当然,很好,前面不是都聊过吗。柳絮这样想着,也准备这样回答。可是忽然之间,那些话噎在喉中,吐不出来。
“你黑眼圈很重。你真还好吗?”
家那儿派出所,方便,走路上下班。每天走这家串那家,都是几十年老邻居,哈哈。轻松得很。”
郭慨语气温和,他现在整个人气质都是和和气气,活脱脱副老好人模样,做户籍警真是再合适不过。但柳絮心里却阵悸动,她不由得想起从前那个郭慨,那个小时候在马路上拦车吓她郭慨,那个在弄堂里呼啸着干架郭慨,那个戴着警帽在病床前打拳郭慨。那是另个郭慨,另个人。因为肝损伤,他不能成为直以来那个人。小时候她觉得读书最要紧,瞧不上郭慨这样坏孩子,现在年岁渐长,却不这想。关键是郭慨那天为什会喝那多酒,柳絮心里明镜似。
就是个扫把星啊,和沾上人都不妙。
柳絮这样想时候,露出勉强笑容,笨拙地想要换个话题,便问:“你结婚吗?”
这话问出口她就后悔,她在心里指望着郭慨能说自己已经结婚,或者有个稳定照顾他女朋友。
“有些失眠。”柳絮说。她开始闪躲郭慨眼神,但终究还是要碰上,仿佛被道光照进心里,但点都不亮堂,反有种被灼伤痛苦。“有点失眠。”她又喃喃重复句。但为什失眠呢,该怎说呢,神经衰弱吗,为什会神经衰弱呢,都过得这幸福,还有什不满意呢。她说得出口吗?
“你有事情憋着啊。”郭慨指指她心口。柳絮被他这指,许许多多东西克制不住地从心底里翻起来。她心里叫着糟糕糟糕,但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下来。她慢慢地坐回到椅子上,自己却根本没有留意到这点。
“有过个孩子。”柳絮说,“没
“没,直单着呢。”郭慨说。
自己真是蠢,柳絮想。
“你呢,这几年还好吗?”郭慨帮她岔开话题,他体谅得全然不似记忆中他,这更叫柳絮不好受。
于是柳絮开始努力地聊自己。聊她这些年做公益,除流浪猫狗工作,还去贫困山区支过教;聊她每天早上小时跑步和每周三次健身房运动;聊她对心理学兴趣并准备报班考个心理咨询师执照;聊她作为个全职太太幸福感。
郭慨开始笑呵呵听着,但慢慢,些细微小动作让柳絮感觉到他有些不自在,好像有什事让他待不住似。于是柳絮说自己该回去,她是活动发起人,离开太久不好,以后常联系。郭慨说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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