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通道走出来是男女。男身穿和服,鼻下留着两撇花白鱼尾须,缺只耳朵,那张脸方三响至今也不会忘记——那个阴魂不散那子夏!而与那子夏并肩而行圆脸女子,面容虽略显苍老,却掩不住沉静娴雅气质。
“英子……”闷雷滚过方三响内心,血管里血液瞬间沸腾起来。
自从九三七年后,他们再没见过面,只通过几次信。方三响直以为姚英子在歌乐山搞卫生示范区,怎也想不到,竟会在沦陷后上海再见她。她什时候回来?为什跟那子夏走在块?难道是来参加这个什十周年庆典?难道她还嫌自己身上那个“汉*”标签不够清楚吗?
无数疑问纷沓而至,方三响不得不强迫自己先离开院子,否则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当面质问。方三响走到海格路上,手扶住梧桐树,弯腰大口大口喘气。刚才那瞬间冲击力太大,他心脏有点难以承受。
“先生,你怎?要不去医院里检查下?”个路过小女护士关
他香客拦在旁边。他顿时没心情,索性转身迈开步子,朝着医院走去。
这条路方三响太熟悉,从前每个月都要走上十几趟。所谓近乡情更怯,他快走到医院大门时候,步子反而慢下来,心脏不由自主地怦怦跳起来。
方三响从十几岁开始,就在这间医院学习、生活、工作。这里比其他任何地方,都更像是方三响故乡。他在延安经常会梦见回到第医院,见到昔日老师、同事,回到那栋哈佛楼。
他走进医院大门,发现今天居然挂着停诊牌子。而在哈佛楼前开阔草坪上,此刻摆开十几张高脚小圆桌,每张桌子上铺着纯白亚麻桌布,正前方是座临时搭建木高台——似乎是在搞什户外酒会活动。而隔壁纯庐花园那道围墙,居然被扒开道口子,条红毯顺着通道铺过来。
远处,个胖胖熟悉身影,正指挥着工人往木台上挂横幅,不时喝骂两句。曹主任这多年,体形可真是丝毫没变,不过,第医院有他在,才是原来那个第医院啊。方三响正要上前打招呼,唇边笑意却下凝住。
只见在曹主任指挥下,那条横幅在木台正上方徐徐展开,显露出行大字:“满洲帝国建国十周年庆典暨协和会驻沪招待酒会。”
方三响立刻停住脚步。
他听过“协和会”名头,那是个伪满洲国外围组织,专司在文化方面吹嘘“王道乐土”之精神。方三响心生警惕,决定先不凑上去打招呼,暗中观察阵再说。
曹主任还在会场忙前忙后,连桌子上白玉兰花都要亲手去摆摆,显得十分卖力。他居然把医院当作满洲国活动场地。方三响观察阵,不太确定他到底是迫于压力,还是投敌做汉*。
曹主任可不知道自己被人观察,他朝纯庐花园那边看眼,赶紧迎上去。方三响顺着他脚步朝那边看,整个人登时僵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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