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项总经理,那你为什还能继续做下去?”方三响忽然发问。
项松茂微微扬起下巴:“方医生定知道,们厂研发过种药剂,叫作人造自来血。”
“啊,记得它曾得美国世界博览会银奖。”方三响对它很解,那是种治疗贫血营养补剂,乃是五洲药房拳头产品。
“不,得意不在于得国际大奖。”项松茂道,“而是有次去长沙出差,看到在坡子街尽头户穷苦篾匠家里,个半大孩子正坐在门口,捧着瓶人造自来血在喝。见是自家产品,便好奇地过去问,才知道这孩子天生贫血得厉害,可国外补血药太贵,瓶在长沙落地价格要四元三角,根本不是个篾匠能负担。幸亏他们发现五洲药房出品
淞做事情,着实令人钦佩啊。看去年统计数字,新生儿死亡率居然下降足足半,可见是下大功夫。”
“她经常念叨,得感谢五洲药房定期捐赠药棉、甘油、消毒液和牛痘苗等物资,否则也难以维持。”
“们只是捐点药,哪像她,真把家产都捐光。”项松茂说到这里,抬头望向湛蓝天空,露出丝感怀。
“每次在报纸上看到她,就想起在汉口时事。那时她还是个小姑娘,却已经敢去闯北洋军军营,当时就知道,这是个不起奇女子。转眼,已经二十年过去,她先是办讲习所、济良所,然后捐家产、赴吴淞,在那种偏僻地方待就是四年,步桩功德,不愧是们宁波小娘[23]。”
“她也常说起来,那时您发愿说要研发中国自己药品,不再受制于洋人。这些年做下来,五洲药房成绩有目共睹,们总医院每次采购到物美价廉国产药品,曹主任可不知多高兴呢。”
项松茂哈哈笑,旋即摇起头来:“个人些许进步,却抵不过大势所趋。中国药厂,还是只有那几个,还是只能生产些低端药物,更不要说研发新药。最近这几年,进口药品比例较之清末有所下降,可销售额高出数倍。比如可以预防花柳病度白落生药膏,只有德国柏林药厂可以生产,到岸价支就要五块大洋,全上海长三[24]都来买,这得多少钱?”
“这个总要慢慢来。”
项松茂叹道:“人家是集团作战,大学有研发力量,银行家有金融扶持,z.府有奖励政策,企业之间也会组成各种卡特尔,门心思往国际市场推。而们呢?跟z.府提过好几次计划,想要振兴国药,人家当官说什?海外那多好药都吃不过来,何必自找麻烦?嘿嘿。”
说起国事,项松茂便有满腹牢骚要发。
“原来直认为,实业不仅可以致富,还可以救国,所以这些年来,孜孜不倦地在制药方面下功夫,结果热脸去贴冷屁股。结果现在好,中日开战,各种物资都进不来,倘若咱们自己药厂再多个三倍,何至于现在用药如此窘迫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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