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英子对这个名词颇为陌生,不过她也曾经历过淮北水灾与上海鼠疫,深知治疫之复杂,大概能猜到是什意思。
“如今中国在单科上,尚有几位杏林圣手;可公共卫生这块,从上到下几乎没人明白。比如去年哈尔滨那场鼠疫,全赖伍连德教授手挽回,才将场大祸消弭。这是幸运,但们不能每次都依赖这种幸运,必须要建起套健全体系。什叫体系?就是不依赖某个特定人,任何人按照规矩,都能把事情做好。”
颜福庆说起这个话题,便滔滔不绝。听完解释,姚英子脑中灵光现:“是学妇产科,直有个想法,就是把上海周边稳婆聚拢过来,搞个短期班,培训下基本消毒常识——这是不是属于公共卫生范畴?”
“不错,公共卫生重点,不在治疗个别疑难杂症,而在普遍地提高保健意识。哪怕只是个小改进,普及到整个社会层面,带来效益也是惊人。你能想到这点,殊为难得。”颜福庆对这个想法大为赞赏,“那,你这个培训进展到哪步?成效如何?”
姚英子脸红,她只是刚有个想法,八字还没撇。不过她转念想,发现这其实是个机会,便大着胆子
哦?原来圣约翰大学可以招收女学生?”
“呃……”姚英子这才想起来圣约翰大学没有女科,赶紧改口道:“表哥在这里,是上海女医学校。”
“哦,张竹君校长学校哇。如今女性做医生太难,你很有勇气。”颜福庆赞赏道。这让姚英子又是自豪,又有点惭愧。
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,脸好奇:“为什女性做医生太难哪?以后能当吗?”姚英子笑眯眯道:“男子能做,女子都可以做。等你长大,来学校好不好?那里可全都是想当医生女孩子哟。”小姑娘大为兴奋,揪着颜福庆头发摇晃,说现在就要去。
颜福庆苦笑着抵挡片刻,最后还是姚英子解围:“之前看报纸,说您从耶鲁学成回国,现在哪家医院?”
“如今在长沙雅礼医院。这次是回上海采购药物与设备来——顺便回母校转转。”
这个回答,完全出乎姚英子意料。凭颜福庆学历,租界内外哪家大医院不要抢破头?怎跑到湖南去?
颜福庆看出她疑惑,微微笑:“上海固然是个好地方,可中国并不只有上海。想要去各处走走,看看,才知道什样医学更适合中国。”
“疾病不都是样吗?难道医学还分国别?”姚英子更加不解。
颜福庆仰起头来,看向黯淡天空:“中国这个老大帝国,很多问题不是单纯医学所能解决。如今状况,是有医生,而无卫生体系;有医术,而无公共教育;能治沉疴于将死,却不能防患于未然。归国之后深切地感觉到,若要改变,不在两个名医、两所医院,而在整个体系变革——所谓PublicHealth,公共卫生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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