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百里缎离开升龙之后,骑在马上,任马快奔,不知如何,脑中不断想起那夜在黎灏军营之外,她和楚瀚都无法入睡,相偕出营散步聊天情景。那时她曾问楚瀚记不记得他问过她句话,而他瞠目不答。这句话在她心中已盘旋反复许久,那是在个深夜之中,两人从瑶族中匆促逃出,蛇族紧追在后。他们在条山涧旁停下喘息,楚瀚当时曾经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:“这样吧,跟你约定,如果有朝日,你不做锦衣卫,也不做宦官,那便娶你为妻,如何?”
百里缎想着他这句话,心中升起股难言哀伤:“那当然只是戏弄玩笑话。他又怎能不做宦官,又怎能不做锦衣卫?”又想:“不,他这人虽古里古怪,但显然不是宦官。”
她在宫中见过宦官可多,知道宦官声音尖细,下颏无须,身上皮滑肉软。楚瀚年纪渐长,喉音低沉,脸上长须,身上肌肉坚实,绝对不可能是宦官。但他究竟是如何混入宫?怎能有男子未曾净身便入宫服役?那时在净身房中究竟发生什事?出于对皇室之忠,也出于好奇,百里缎知道自己回宫后第件事,便是去查清楚瀚入宫前后发生事,并尽早揪出躲藏在宫中小皇子,将之除去。
她知道楚瀚非常重视小皇子,自己若下手杀害小皇子,他是绝不会原谅自己。但她始终相信,杀死个不值得活下去幼儿,比之让他长大却受尽折磨而死要仁慈得多。即使小皇子活下来,万贵妃自有办法将他逼迫至死,不如让他在未知世事之前便早早断;至于纪女官,那个来自广西瑶族不幸女子,让她尊贵地死去,留个全尸,也比让她落入万贵妃手中要好上百倍。
然而,百里缎发现自己眼中不知为何噙满泪水,她感到心头满是难言空虚,好似少条腿或是条胳臂般,浑身不对劲。她渐渐发觉,自己已无法忍受楚瀚不在身边日子。这大半年来,她与楚瀚同甘苦共患难,已是生死与共交情,对彼此性情、习惯、声音、味道都已熟极,即使姊弟夫妻也很少如他们那般亲近。他那黝黑脸庞,浓眉下灵动眼睛,即使处境极度艰困仍不时露出微笑,微笑时两边脸颊上酒窝,随时能清清楚楚地浮现在她眼前。
但是她毕竟抛下他离开,而且是将他留在越国牢狱之中。黎灏应当不会杀他吧?就算要杀,凭楚瀚轻功本事,想必也逃得出来。他原本不想回去中土,黎灏若放过他,他便在大越娶个老婆,安居下来,也未尝不好。若是逃出来,回去广西山区与瑶族共居,也不是坏事。总之,她这辈子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他。
想到此处,百里缎顿觉心头如被剜去块肉般,血淋淋地痛彻心扉。但这伤口总会愈合,她想。再深再阔伤口,只要假以时日,都会结疤。
正当百里缎策马北行时,楚瀚独自坐在大越国死牢之中,他没有诅咒臭骂百里缎手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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