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逃驿?!”
这个词猛然刺入李善德识海,让他惊得激灵。
大唐各处驿站驿务人员——包括驿长和驿丁——都是佥派附近富户与普通良民来做,视同徭役。驿站既要负责官使迎来送往,也要承担公文邮传,负担很重,薪俸却不高。旦有什动荡,这些人便会分屋舍财货哄而散,这个驿站就废。
李善德为杜绝逃驿,特意在预算里放入笔贴直钱,用来安抚沿途诸驿驿长和驿丁。他觉得哪怕层层克扣,分到他们手里怎也有半,足可以安定人心。他面色凝重地里外转几圈,真是屋徒四壁,干净得紧。驿站原存牛马驴骡,和为荔枝转运特意配置健马全被牵光,刍草、豆饼与挽具也扫而空。唯幸存下来,只有个石头马槽,槽底留着条浅浅
匹疲惫灰色阉马在山路斜斜地跑着,眼前这条浅绿色山路曲折蜿蜒,像条垂死蛇在挣扎。粘腻温热晨雾弥漫,远方隐约可见片高大雄浑苍翠山廓,夸父般沉默峙立,用威严目光俯瞰着这只小蚂蚁动静。
李善德面无表情地抱住马脖子,每隔数息便夹下马镫。虽然坐骑早已累得无法跑起速度,可他还是尽义务似地定时催动。
自从他离开从化之后,整个人变成块石头,滤去切情绪,只留下官吏本能。他每到处驿站,会第时间按照章程进行检查,细致、严格、无情,而且绝无通融。待检查事毕,他会立刻跨上马去,前往下处目标。
他对自己比对驿站更加苛刻,连休息时间都没有留出,永远是在赶路,经常在马背上晃着晃着昏睡过去,下摔落在地。待得清醒过来,他会继续上马疾行。仿佛只有沉溺于艰苦工作中,才能让李善德心无旁骛。
此时他正身在岳州昌江县东南群山之间。这里是连云山与幕阜山相接之处,地势如屏如插,东南有十八折、黄花尖、下小尖,南有轿顶山、甑盖山、十八盘,光听名字便可知地势如何。
但只要离开这片山区,便会进入相对平坦丘陵地带,然后从汨罗江顺流直入洞庭湖,进入长江。这段水陆转换,是荔枝运转至关重要环,李善德检查得格外细致。
他跑着跑着,座不大屋舍从眼前雾气中浮现出来,它没有歇山顶,而是个斜平顶,两侧出椽,这是驿站典型特征。李善德看看驿簿,这里应该叫做黄草驿,是在连云山中个山站。
可当他靠近时,却发现这驿站屋门大敞,门前空荡荡,极为安静。李善德眉头皱,驱马到门口,翻身下来,对着屋舍高声喊“敕使至”。
没有任何回应。
李善德推门进去,屋舍里同样也是空荡荡。无论是前堂、客房、伙房还是停放牲口侧厩,统统空无物。他检查圈,发现屋舍里只要能搬动东西都没,伙房里连个碗碟都没剩下,只有曲尺柜子后头还散乱地扔着几轴旧簿纸和小木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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