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个消息传出来,殿内登时哗然,张皇后几乎要昏倒过去。杨士奇站出来指责吕震胡说八道,吕震也不辩解,只说是家人传信。殿上诸公谁在南京没个眼线,都纷纷派人回府里,果然这几天都有类似消息回报,只是消息都很暧昧,有说太子被当场炸死,有说太子被接进宫去,彼此抵悟,但宝船爆炸是确凿无疑。
“你说咱们大明何曾出过这种倾天大案。原本张皇后只盼着太子返回,这下再也坚持不下去。
“只有杨少傅站出来,坚持说太子生死还未可知,现在
本来呢,张皇后加上那几位重臣,完全可以压制汉王,可吕震挑起这问题,这边人心登时不齐,汉王便压不住。”
海寿重重叹:“几方争起来不要紧,可天子遗体不能直摆在那里呀。大家商量出个折中法子,由张皇后带头致奠,汉王、越王、襄宪王并排施礼,这才算把大殓流程走完。”
“……有意思,这点芝麻小事也值得吵成这样?”
“可不敢这说。大明礼仪,从无小事。任何个细节,都关乎那张龙椅归属,大有可争之处。这闹,让所有人都明白过来。于是从大殓那天开始,没有人敢离开紫禁城,每个人都害怕只要自己走,局势便会大变。结果怎样呢?大堆人就耗在钦安殿,吃喝拉撒都在左近,彼此监视掣肘。只可怜张皇后介女流,为不让*人得逞,也只能咬牙硬扛着,可太让人心疼。”
海寿擦擦眼泪,不待吴定缘催促,又道:“古书有云:天子七日而殡。大行皇帝五月二十四日去世,这干人等硬是在宫里头守到六月初,着实令人钦佩……可到出殡时候,又冒出麻烦来。”
吴定缘胳膊松弛半分,他终于接近真相。
“按照礼法规矩。在出殡当日,嗣皇帝要西向而立,亲自请梓宫升龙輴。哦,对,这个龙輴啊,就是盛放天子尸身灵车,前面在车辕上画两条龙,后头有根粗大哀绳。乃是老奴在御马监得意之作……喀喀,别勒,继续……最关键地方,嗣皇帝需要手挽哀绳,边哀号边导引,从钦安殿直把龙輴引出午门,行至端门前。然后百官劝慰,砍断绳索,以示止哀。嗣皇帝这才停止引车,去太庙行辞祖之礼。”
看得出来,海寿对这套流程极为熟稔。他解说得很明白,如果说大殓之时,张皇后带头致奠还能含糊下,那到出殡阶段,她就不合适,谁导引龙輴灵车,则直接向天下宣示未来皇位归属。
“这回,汉王可算是坐不住啦,他说要为兄长挽棺出午门。张皇后说已经过七日,太子差不多也该回来,等他回来再出殡不迟。在这个节骨眼上,吕震忽然又站出来。他脸悲伪地说刚刚家里从南京收到飞鸽传书,说太子宝船抵达东水关,即发生爆炸,可能是白莲妖人所为。”
讲到这段,海寿声音开始发颤,显然也受不小惊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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