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是问询,语气却不容置疑。朱瞻基目光灼灼地盯着吴定缘。后者边喃喃着:“天道不公,人心不弃;天道不公,人心不弃……”边犹犹豫豫地放开铁狮子上半身,把右手慢慢伸过去。
他记得,这小炉子是来自于几年前起盗铜案。有个暹罗商人运来批风磨铜被盗,吴定缘暗中定策,吴不平领衔追查,父子携手把案子在短短三日内给破。商人为表感激,捐几件铜器献给应天府,大器被知府老爹留下,吴不平分得个铜香炉。父子俩商量,干脆给吴玉露做生日礼物。
吴定缘至今还记得妹妹收到礼物惊喜表情。她正和群闺蜜玩调香,每天都把炉子擦得锃亮,没事就试香,屋子总是弥漫着奇异香味。他永远搞不明白,那些玩意儿闻起来差不多,妹妹怎能分辨出彼此差异。吴不平也是脸懵懂,这成父子
点过分,正要开口,却被瞪回去。
“吴定缘,你抬起头,看着!”
吴定缘缓缓抬起头。据说人过于悲伤时,会淹没掉其他切情绪。这次他直视太子,太阳穴仅仅只是跳动几下,不似之前那痛楚。
“你爹已经死,爹恐怕也快;你妹下落不明,娘亲也生死不知。非常清楚你现在有多难受,因为今夜本王失去比你更多。”朱瞻基声音很平淡,可每个字发音都咬得极重,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。
吴定缘没有做声,但也没把视线偏开。
“看到你这副德性,就想起刚才。不过你放心,本王不会像于谦刚才骂那样骂你,你听不懂。也不打算骂你窝囊废,估计这种话你都听腻。”朱瞻基略带嘲讽地抬起下巴,“本王给你说个故事。”
“小时候跟着皇爷爷去讨伐北元,有次在乌腾里大漠赶上场大沙,bao,和护卫们失散。人单骑,水粮罄尽。这时碰到个鞑子牧民,们俩起往外找。整整五天五夜,好几次都绝望,可他总能找到办法撑下去。渴就喝尿,没尿就从牲口粪便里挤汁儿;没吃就吞石龙子、牛皮腰带。他在做这些事儿时,总絮叨着句鞑子语。后来回到大营请教边军,才知道那句话意思:长生天是偏心,所以狼和羊都得拼命。”
“嫌这话拗口,就改成天道不公,人心不弃。听清楚吗?天道不公,人心不弃!”朱瞻基像是说给吴定缘,又像是说给自己听,“刚才,还有现在你,要是真气之下死毬,岂不是正中那些贼人下怀。凭什他们坏事做尽,却要们承担后果?凭什?老天爷做事瞎眼,若们自己还不抗争,那还有什指望!”
说到这里,朱瞻基回过头:“拿香炉来!”
于谦赶紧从怀里取出那尊香炉,搁在地上。朱瞻基提着炉耳,递到吴定缘跟前:“本王适才对着这炉子发誓,无论劫难几重,绝不放弃,誓擒凶顽。你若也有此心,愿意分你柱香,于此炉共誓,如何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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